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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歌行

第 114 章 那雾那事那细节

蜃女道:“阁下要妾身应何条件?”

云乂道:“千年前大战之时,你可曾见过北冥上空盘旋一条双翼黑金鳞的应龙?”

蜃女道:“阁下可是指北冥深渊之主?妾身曾见过他与众人相斗于北冥之上。”

“是蜃女在呼救?”

云乂怀疑发问,白朔思索下,手指在对方额前画一印,强行干预被动过手脚的元神,看看能否唤醒本体的原意识。

印入额内,不待多时,方才的呼救声音再次响起,而且这次女人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大也更加清楚。

话锋一转又道:“但是,你若想耍哪样花招,丹元内暗设的结印也会将你烧的烂骨毁魂,永世无法入轮回!”

蜃女未作多思考干脆回道:“妾身应下。”

云乂运起一丝灵力将栖川丹元送至蜃女前胸,圆球贴到身体瞬间化成光钻入其内,片刻后,站立的人眼皮颤动,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剔透的眼,虹膜色极浅,双瞳像两颗玻璃球晶莹透亮。云乂正惊讶这双奇异眼睛,晶莹瞳中逐渐氤氲起雾气,周遭白雾也随之变动。

身旁白雾还未退散尽,两人先听到接连不断地雷鸣滚过头顶,海风像尖锐急促的哨子,声音远震四周。待眼前视野开阔无雾,两人抬头向上看去,但见一双巨大翅翼在头顶展开,遮蔽数百里天幕,粗壮如同山脉的黑金鳞长身在高空翻腾,裹挟苍青色雷电狂舞于层层积云中。

在黑金鳞长身周围,是无数大大小小的灵物与人类,用尽全力使出纷乱法阵,对抗云中巨物。

“这就是当年围剿砊虺时的场景。”云乂双目惊叹凝望顶空,此刻脚下是沸腾冒出滚滚白气的北冥海水。

白朔道:“没错,当时砊虺保持上风势头,并无所惧,直到思游突袭打出他的元神,战况才陡然翻覆。”

正如他所言,积云中的雷电如同劈下的一道道快鞭,打地前来围剿者狼狈四散,不少生灵被强电流击中瞬间毙命,从高空坠落进下方好似烧开大锅的北冥海,扑通扑通落水声不断。眼看双方局势胶着,铅灰映着苍青的积云中,陡然探出十条毛茸茸的白色长尾,环绕云中巨躯,形成绳索捆缚限制身躯行动。

云中的黑金鳞巨身显然恼怒,一只利爪挟雷电紧攥其中一条长尾,哧啦扯断妄图松动束缚,然其余九尾并未对伤痛显出迟疑,依旧死死缚紧,同时密密麻麻的咒文浮现,在对方挣脱前禁锢行动。

“思!游!”

砊虺终于从积云中现出头,对空中暴怒恶吼。斜上云中伸出一个绘满灵纹的狐狸头,细眼半垂安静注视,砊虺刚要再吼些什么,对面迅捷抬爪向他前额一拍,紫银阵法突然张开,顶空骤然大片闪耀。

再过下一秒,原本高悬云中的巨大身躯轰然坠落,跌入百沸滚汤的北冥,砸起滔天巨浪。

而空中的思游,目光亦随身躯滑下,久久凝视。

百丈浪花落下,影像也随之消失,重回一片朦胧雾中,云乂和白朔陷入沉寂,同在回思方才见到的每一个场景。单看回忆,砊虺最后的身躯落入北冥,若无人理会应该还在那里,但事实并非如此,不管是谁都没找到他的身躯,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沉思默想间,忽地一个灵光飞过白朔的脑海,觉察出砊虺的身躯下落,立马附在云乂耳边低声几句。云乂听后挑眉质疑:“真的有可能在那儿?”

白朔想到的显然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方——碧落与黄泉之间的狭隙。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碧落与黄泉这两处对六界而言都是富有神秘色彩的存在,而他们相接的空间,不所属任何一界,是个无法轻易探查的所在。

白朔点头:“六界中除了悬圃,只有那个地方,是不会被轻易探查到、也是极难有谁会想到。北冥虽是海,其深处一部分却也与冥界有连通,大战时各界崩坏,彼此界定范围模糊,老应龙的身躯极可能掉落在那里。”

“那个地方……该怎么去?”这个推测让云乂头大。

白朔道:“要想进去条件极难,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达成,待我们离开后再提。你方才有没有注意到思游的双眼?”

云乂道:“你指思游的眼神,有看到。她的眼神确实有些奇怪,不是愤怒而是看愣住。”

思游在看砊虺坠落时,眼中显然不是愤怒和无奈,而是另一种与之不符的情绪,惊愕,好像她根本没想到会发生眼前事。

白朔道:“不错,以思游与他的交情,情绪无论是显现愤怒、失望还是平淡都不奇怪,唯独不会产生惊愕,雾中回忆表明砊虺失去身躯显然她也未料到,她有事瞒着我们!”

云乂点头表示赞同,不管是砊虺擅自去元洲见她,还是在瀚博堂两人打照面,思游的态度属眼不见为净,惊讶对她来说是随千万年岁月快要消磨殆尽的感情。

“当前先应蜃女所求、找到他们三人,然后再定夺其他事。”云乂说着走近重新阖起双目静立的女人,夹出张灵符要带走她,也算是解开江阳郡出现怪雾的谜团。未靠近,白朔却先跨步挡在前方,紧盯面前人。

“不对劲!”

随着三个警惕字音发出,紧闭双目的蜃女突然睁大口眼,喊出尖锐刺耳的嚎叫,与此同时,无名火焰从她的五官内、指尖和下肢窜出,猛烈灼烧一切。

云乂认出那是设在丹元内的结印被启动,立马念诀停止火焰,但熊熊烈焰势头不减,反而越烧越猛。

“我没有发动丹元内的结印!它失控了!”

云乂慌乱看向白朔求助,对方目光严肃,翻手带起五道厉风,连火焰带女人一起绞成碎屑。

“这与你无关,是那个在背后操纵她的家伙搞的鬼。我的干扰也被它发现了。”白朔眉头紧锁环视四周混浊空间,抓住云乂的胳膊拉到自己身边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它预感蜃女的能力会泄露哪些秘密才杀她灭口。”

云乂紧靠白朔后背,解开赤霄原型紧握在手,屏气凝神运转灵力探查周遭。就在两人专心致志时,空间猛然掀起撼动天地的摇晃,白朔迅疾高喝声“散”,以自身为中心腾起汹涌气流,顶开白茫茫迷雾。

雾散刹那,两人看到一副从未见过的震惊场面。

足下是浩瀚无垠的东海,一个类似蛇身的庞然大物弯曲耸立在海中,身上不是光滑的鳞片,而是像普通糜烂的肉,腐烂塌软、鼓满大大小小的半透明肿包,海里的壳类生物寄生在上面,海草、海带、珊瑚等“装饰品”拖拖拉拉挂满一身。

庞然大物带出腥臭腐烂味道,云乂和白朔被呛的同时眯眼,飞远退后一大段距离。云乂捂住鼻子囔囔道:“这个才是蜃女化龙的身躯?难道刚才那个是假的?”

“不,那个也是本尊,看来她的身躯也被动过手脚。不妙!那些东西出来了!”

龙身脱离出水面,生在上面的半透明肿包开始不断跳动,不出几下都破裂开小口,流出混浊的液体。一个个脑袋从破开的小口用力拱出,左扭右扭,扭出整个身体,爬在外面呼吸几口空气,甩净皮肤沾带的脓包液体,四肢一蹬,悬浮于半空。

蓝灰色外皮,三角形尖脑袋,脸上只有一张嘴,两只大长耳朵缓慢上下扇动,细长脖子、浑圆肚皮,四肢也是短小。正是寄生在蜃女体内的“无无”。

就在两人撤远、说话的时候,数不清的脓包噗噗噗破裂,不断钻出尖头大耳的妖物,不出半盏茶,身躯附近的海面上挤满蓝灰色的浅光身影,上下飞舞在好奇打量这个世界。

“豆花!控制它们!”

云乂当即喝令器灵响奏操控曲调,胖鸟得令展翅飞向成群蓝灰妖物,张喙发出悠扬哨笛声。曲至,所有无无纷纷转头,紧接似出弓飞矢猛冲而来。

“小家伙你的器灵似乎失效了!”白朔瞬间纵起高空狂风打向妖物队群,企图打落他们。然而这些由蜃女生出的无无不同寻常,撞上风刃仅是散化成雾,待刃穿过又重新聚合继续向前,从两人身旁呼呼飞走,并无纠缠的意思。

“不对!豆花没有失效!是这些家伙压根听不到!他们的身体太像雾化成的形!”

云乂不断击出灵符,借灵力打落身旁经过无无,一个翻身,手指白朔身后喊道:“白朔你后面!他们要吸你的记忆!”

被风打散的无无像缥缈的烟雾一样,飘着飘着聚在白朔附近,杂乱又极浅的气息让白朔一时忽略掉身旁几只。但见几张生满细密利齿的嘴张开,竟无视神灵之气的加护,贪婪吮吸从头颅飞散出的光芒。

受到袭击的白朔顿时激起好战天性,眼中金褐灵光溢散怒火暴涨,狂喝大吼,高空震现出银白光芒的巨虎,方圆百里海域登时水天共同颤抖,下方海面爆炸起道道冲天水柱,将周遭生灵连同海中巨躯炸成齑粉。

须臾后光芒消退,无无大军已不见踪影,一切归于平静。

两人降落回海滩,云乂愤懑道:“可恶让他们逃走了!”

白朔凝重道:“还有个更糟的猜想,我们的对话内容被对方知晓。”

云乂紧张道:“他们会抢在我们前面找到砊虺的身躯?”

白朔摇摇头:“难说,毕竟要去那个地方,需要做出莫大的选择!”

“云乂!白朔!”

熟悉的大嗓门从不远处传来,二人转头,看到三个灰头土脸带“红彩”的身影急匆匆跑过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们找了你们好久!”乐天激动地高声说道,“你们知道吗!我爹的腿原来是被梼杌咬断的!我们还遇到了他!我还跟爹一样砍掉了他另一颗牙!”

对面二人古怪看着言辞激动地乐天,虽然他有时兴奋说话不顾及音量,但也不会愣头愣脑的,好像没在意自己在高声叫嚷。云乂听他说的不着四六,转头问冷穆言:“先仔细说说你们遇到的事。”

冷穆言道:“我们在返程途中发现你们突然不见,决定先回昨日下榻的酒家等待,进入郡内遇到一阵怪雾,雾中记忆载我的父亲和乐伯伯二人以身作饵引开梼杌,乐伯伯为护我父亲被梼杌咬中右腿,后以全力相拼斩断他一颗獠牙。而雾消散后,真正的梼杌不知为何出现,我们便与他相斗。”

“乐天在打斗中正面迎上对方攻击,爆发灵力也斩掉梼杌一颗獠牙。”

白朔拉过乐天的耳朵看几眼,说道:“小家伙,他的双耳被震得失聪了。”

蒋文翰担心问:“乐天还能治好吗?”

“不晓得,要让苏茴看过才清楚。”云乂在空中用灵力写了“安静”两个字,伸指点在他的头侧,将外界声音连同他的大脑,确保他也能听见:“看来我们几个遇到的两股雾不是同一人在操控,一个想杀人,而另一个想求人。”

云乂言简意赅将他们二人遇到的事讲出,最后看向冷穆言说道:“砊虺的身躯虽然有了猜测下落,不过如何去还要再商讨。方才从蜃女体内生出的无无全部四散逃走,我们得想办法消减他们,不然江阳郡的委托也无法完成。”

乐天指着某个方向大声道:“我们来时看到一大片蓝灰色的东西向那边飞走!”

云乂看了一眼乐天指的方向,眉尖一蹙,深觉各中有哪里古怪,收回手中赤霄剑放进小挎包,胡乱一塞,突然摸到包里有个奇怪东西。

伸出手细瞧,发现是个青色小纸人。

“卜成子的纸人代灵。”云乂满心纳闷,他什么时候将小纸人塞进自己挎包里的?捏起来前后翻面打量,小纸人突然摇晃双臂动起来。

云乂松开手指,活动的小纸人悬浮在半空,双手抱着头在空中上蹿下跳,与此同时,纸人的中央逐渐氤氲开一点鲜艳赤色,不一会儿染满整个身子。

其余人还在奇怪观看小纸人的抽风舞蹈,觉得饶是有趣,唯独云乂双眉愈拧愈紧,片晌严肃道:“马上回程!瀚博堂遭到袭击!”

“救我……”

白朔知道干扰成功,单刀直入:“我乃四象之西方监兵,你是蜃女?”

“妾身已不想继续身处此无边炼狱,拜托二位,救救妾身!”

飘浮空中的微弱灵光跟随话语大幅度上下摆动,点点闪动的碎光像是哀求的眼泪。两人沉思片晌,云乂开口道:“我们可以救你,不过先应我们一个条件。”

“监兵神君可曾听过‘无无’?”蜃女言简意赅道,“此妖本为怨灵寄于人心内所化,尖头大耳,细颈无目,专探食他物记忆。”

三人在观看十几年前往事时,那厢云乂和白朔正对突然传出的呼救生疑。尽管那声呼救微弱又短暂,两人还是辨出是个女人的声音,默契看向面前紧闭双目的端庄面孔。

雾中声音回道:“妾身正是。”

白朔道:“你是如何变成的这般模样?”

云乂眼神一亮,瞬间明白是谁在操控蜃女,说道:“所以你出现在江阳郡也是受那邪祟的操控,那些出现的回忆也是它想让我们看的?”

云乂恍然大悟:“难怪你没见过白朔记忆中的酒家,却能幻出实体,原来是无无在作怪。既然你们两个不属同类,为何我们追不到无无的妖气?”

蜃女安静几秒,幽幽道:“此地的无无,全由妾身孕育出。”

白朔和云乂略是吃惊,听对方继续道:“那邪祟命人将数只半成型怨灵置入妾身体内,待时机成熟无无便自行脱离,故无无气息与妾身相近,二位不易觉察。”

白朔道:“那个战胜你的邪祟是谁?”

蜃女道:“妾身并不识得。只知它浑身漆黑,看似庞大却是无实体。”

“太好了!你能否幻化出当时的场景!”一听追溯有望,云乂迫不及待问,蜃女却遗憾回道:“万分抱歉,妾身自从元神受制,没有足够力量夺回主权,方才若不是监兵神君外力作扰,妾身恐是都难做到与二位相谈。”

“这你不必担心,我有个东西刚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云乂手伸进小挎包内翻找一阵,摸出栖川的丹元说道,“这是栖川的丹元,你吸取它的灵力暂掌主权化出幻象,只需化出应龙败落前后场景即可。你若做到,我们便救你脱离苦海。”

蜃女道:“妾身身处此地确是那邪祟所为,然出现的幻影却非那邪祟为之,而是另有其妖。”

果然这里不止蜃女一个!白朔紧忙问:“是什么妖类?”

蜃女回道:“千年前一邪祟无端攻入北冥深海,妾身不敌,被它侵蚀元神一直受其操控。妾身不甘沦为邪人棋子,故在元神完全侵蚀前分出一缕灵识化为雾气藏于雾海,静待他人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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