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

“糊……”

咒灵的叫声仿佛开战的信号，具美玲就地一滚，拉开弓弦咒力凝成箭矢，直接命中两只躲在一旁的弱小四级，与此同时，其他咒灵像是得到了首肯，不断从各个角落探出头来。

“果然。”

具美玲放下“帐”，夏油杰拿出之前问辅助监督要的一个巴掌大的小笼子，随手招了只蝇头塞进去，小蝇头在翅膀都伸不开的笼子里绕了一圈后，乖乖闭目坐下。

“这是保险。“

一旦具美玲觉得自己无法完成任务，把蝇头祓除，夏油杰就会进去救人，不过着也意味她的晋升失败。

经过老爸的一番科普，服部平次大概了解了“咒灵”“咒灵”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还有具家姐妹为什么要离开大阪特意跑到京都的一所宗教学校去上课。

浓缩的恶意仿佛人们不需要的垃圾。

怪不得光是盯着就让人恶心。

而也得知了一个不为人知的职业——“咒术师”

对付咒灵是咒术师一个人的战斗，其余人只能在一旁安静的等待，而有些干站不住的服部平次靠近三人中唯一的熟人，想从她的嘴里得知更多关于咒术界的事情。

他身边就站着夏油杰和五条悟，服部平次不由地压低声音，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可能是两人身上熟悉的压迫感让他想起了盛怒状态下的老爸。

突然想起了什么，五条悟开口道：“哦，对了杰，把你的蝠鲼借我用用。”

夏油杰挥手把鬼蝠鲼招出，这才问道：“你要去哪？”

服部平次瞠目结舌的看着只在海洋馆里见过的大型鱼类从一条只有两个拳头宽的黑缝中飞出。

蝠鲼一甩尾巴，服部平次猛地收回想要触摸边缘的手，他盯着自己的手臂，刚才仿佛被水滴甩到的冰冷感是那么真实。

“我刚才看到家和果子店。”五条悟跳上鬼蝠鲼的背，本着路过就是错过的原则，他准备再回去一趟，有代步工具，他就不用计算距离，自己开术式过去了。

有些嫌弃地看着爬到自己身上的液体咒灵，虽然隔着层无限，但五条悟还是有种掉进水里黏糊糊的感觉。

“我能不要这个吗？”

“不行，除非你想上当地新闻。”夏油杰挥挥手，原本覆盖五条悟的水膜逐渐膨胀成了一个圆形的泡泡，“明天新闻就是——有人拍到一白发男子悬浮半空，疑似外星人降落地球。”

“切。”小少爷勉强接受了水泡泡，转头问，“要我帮你带什么吗？”

夏油杰想了想，在五条悟身边耳语了一句，五条悟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就坐着鬼蝠鲼飞走了。

化工厂的西南角，好像是什么的加工地，三米高的铁皮桶表面应该光滑如新，此时却像有人用刀在上面肆意刮划一样。这里没有看到血痕，但血腥味却比任何一处都要浓重。

具美玲靠在防掉落的栏杆上，她不断调整呼吸，却怎么也没办法让自己的气息平稳，拉扯弓弦的指尖隐隐发麻，一路过来的小咒灵虽然不强，但数量太多。

耳边传来金属刮蹭的声音，具美玲来不及思考，身体自动做出反击的动作，咒力箭矢在拉成满月的弓弦上蓄势待发。

门口正在静心等待的具美伢忽然眼神一凝，手不自觉的握住领口，在一旁的服部平次听见她喃喃自语的声音。

“美玲好像出事了！”

服部平次急忙道：“怎么回事？！”

具美伢摇摇头：“我不知道。”

乐岩寺校长曾对她们说过，她们的咒力很特殊。咒力就像指纹，就像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一样，咒术师身上的咒力也不尽相同，而姐妹俩的咒力几乎一模一样，这是哪怕在咒术界也算独一无二的个例。

可能是这个原因，她和妹妹从小就有很强的心电感应，像超能力一样，无论相隔多远，她们都能隐隐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和身体状况，所以她们小时候最不喜欢玩的游戏就是捉迷藏，因为无论躲到哪里，对方一定会找到。

美玲一定出事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话里的真伪，五条悟坐着蝠鲼慢悠悠地飞了回来，他拎着两大包日式点心，嘴角还沾了些偷吃的豆沙，和夏油杰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咒灵是否被祓除不同，五条悟的六眼可以清楚的从咒力反馈中看见里面的形式。

“看来陷入苦战了啊。”

高大的咒灵敲击着自己的两对大钳，它的上半身像只翻过肚皮的螃蟹，两只眼睛被扭曲地扯到一起，而下半身形似昆虫的步足，内侧闪着锋利的光芒，它从墙壁上一跃而下，无数双脚毫无阻碍的插|进水泥地里，坚硬的水泥，却像刀切割海绵。

具美玲捂着小臂，血不断顺着指尖落到地上，开出朵朵红色的花。

是她心急了。

可能是独自完成任务的激动，也可能是晋升和超越带来的压力，让具美玲变得与往常不同。她应该先冷静观察，在查清了咒灵的攻击方式与方法后制定战略，然后想出尽量快捷安全的一击致命的方式。

而不是像刚才那样，什么都不知道，贸贸然闯进咒灵的诞生地。

咒灵速度很快，快到让本来就有速度优势的具美玲拉不开距离，她只能不断地放出不需要多少咒力的小箭，希望以此减缓咒灵的行动速度。

但这并没起多大作用，咒灵还是追在具美玲身后，扭曲的眼紧紧盯着猎物。

越紧张共情的力量就越明显，具美伢的后背一痛，酥麻的感觉随着脊柱迅速攀上头顶，她望着远处建筑物的楼顶，目不转睛。

五条悟仗着六眼，开始给众人播报里面的情况，什么“躲过了咒灵的攻击”，什么“又被咒灵打中了一下”。

虽然陈述单挑，但左右都透露着一个信息——具美玲的形式并不乐观。

五条悟转头：“杰，你要进去帮忙吗？”他看那位学姐可能会一个不小心折在里面。

夏油杰摇摇头。

他是评审人，一旦他出手，便证明具美玲没有成为二级术师的实力，如果这次任务失败，具美玲则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来从头开始。

再说了，她也没求救。

“喂！你们……”服部平次不可思议看着站在原地的两个人，“难道对你们来说难道一场任务比伙伴的人命更重要吗！”

夏油杰和五条悟齐齐望了过去，他们没有说话，服部平次却仿佛已经得到了答案。

“美伢！”

他转过头，却见具美伢紧咬住唇，握住的指尖泛出死白，紧张，担忧，所有负面的情绪此刻都出现在她的脸上。

但她也没有动。

具美玲没有求救，那就是她认为自己没有必要求救，她亲爱的妹妹一直都比她聪明，比她看得清形式，所以她相信具美玲一定能想到破除困境的方法。

“啊，好像被逼上绝路了。”

代表咒力的圆点从高处一跃而下，五条悟的话无异是在火上浇油。

服部平次握紧拳头，脚步微转。

如果他们都不愿去救人，那他去！

“平次！你给我回来！”

在一旁当了很久背景的服部平藏怒喝一声。

“老爸！”

服部平次不懂老爸为什么要阻止自己。

服部平藏向前一步，把眼镜从儿子的鼻梁上摘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

想救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浇灭了少年的一腔热血，失去眼镜的服部平次再也看不见那些咒力的流动，视线又恢复清明，盘旋在化工厂上方的乌云化作他眼中干净的蓝天。

服部平次：“……”

少年瞬间冷静了下来。

远山银司郎点燃了手中的烟，然后看烟圈升至天空，服部平藏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的儿子，有些事情不是他想插手就能插手的了的。

不自量力的热血，何尝不是一种太过年少的狂妄。

平次还是太年轻了。

五条悟“呀”了一声，头顶属于具美玲的“帐”开始慢慢从顶端开始消失，具美伢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帐”消失的原因有两种——施术者自动解除，或者施术者死了。

具美伢盯着建筑物的大门，盯到眼睛干涩冒烟，具美玲的身影从门后缓缓走出。

她半张俏脸上全都是血，右手完全脱臼，随着她的脚步一荡一荡，还算完好的左手拿着她已经断成两节，完全只靠弓弦支撑的武器。

具美玲举起手中的残弓，对向她奔来的具美伢道——

姐，你看，我成功了。

具美玲接过笼子，系在自己的后腰上，笼子很小，不会妨碍行动，她拍了拍，小蝇头依旧是睡着的模样：“我不会让它有用到的机会的。”

少女抓住铁栏，用力一翻直接越过大门。

具美玲拿份化工厂的地图，这里都是三四层楼高的顶棚，每一个脚步声都会被无限放大。

包括一些细小的，琐碎的，仿佛是昆虫或者动物爬行的声音。

平次忍不住反驳：“那不一样。”起码电视里的怪兽再怎么，都是在电视里，不会跑到现实中来。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美玲！”具美伢没由来的一阵紧张。

“放心吧，姐。”具美玲回眸一笑，看似如往常般轻松，“不用三十分钟，我很快就会出来的。”

当服部平藏把他寻找的答案亲自放到自己眼前的时候，服部平次反而不敢信了。

他现在再看老爹那张成熟的脸，都觉得有些梦幻，就像长大后的孩子，在知道圣诞老人都是父母假扮的，并且已经认同了这个观念后，有人来突然告诉他，圣诞老人是真实存在的。

服部平藏笑了下：“平次，别忘了你是个侦探，眼见不一定为真。”

服部平次：“……”

第一次看见咒力的普通人不少都是服部平次这样的反应，服部平藏递过去瓶水，又拍了拍他的背。

“你不是想要答案吗，哝——这就是。”

和她想象的情况差不多。

“窗”一般只检测此地等级最高的咒灵，而低等的咒灵又习惯跟着高级游荡，所以很多情况，咒术师都要面对一对多的战斗。

如果他相信，那便意味着他要颠覆自己长久以往对世界的认知，刚才被具美玲提在手里的笼子，里面装得既不是玩偶，也不是机械，而是个活生生只在电视和漫画里看过的畸形的怪物。

服部平藏淡淡道：“你小时候不是很爱看超人打怪兽吗，把它想象差不多的东西就行了。”

服部平次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眼镜，让这个热血少年多了几分书卷气，眼镜是特制的，能让原本看不到咒力的普通人看到那些不存在的东西。服部平次盯着“帐”的表面，混沌不清的东西沿着黑幕慢慢游走，他喉头一紧，忍不住干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