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报恩

瘦子的手吃不住力，只能靠肘撑在窗台上，肘压在窗框上，像压在四把刀上，疼得厉害。

他蹬了几下，脚没踩到实处，咒骂高个，“叫你当个板凳都当不好！废物！”

高个从下面站起来，拿肩膀顶住瘦子，瘦子侧身一翻，好不容易翻了进去，高个也跟着爬进来。

小区里出门遛弯的大爷大妈们刚回来，还很热闹。

瘦子和高个站在林渐的别墅外，仰头看。

瘦子手上的绷带又厚了一圈，好像刚出炉的大面包。

泼剌！

一声水响，跟在后面的高个啊的半声叫出，瘦子迅速转身，用手捂住高个的嘴，然后用眼神疯狂咒骂高个：你个白痴！一条鱼就把你吓成这样！蠢货！天知道这屋子里还有没有人！

高个默契地看懂了瘦子的眼神，老老实实地闭上嘴，非常用力，咬住了瘦子的手指。

啊——

瘦子痛得大叫半声，还是高个贴心地捂住了他的嘴，把刚才的眼神过滤掉脏话，原样奉还。

瘦子手上的绷带渗出血水，眼睛迸出热泪。

你——

瘦子在快要发狂失控的那刻，找回了理智。

他提醒自己是报恩组的一员，虽然是编外人员，但还没通过正式考核，他就不能随意滥用恩力。

辛辛苦苦积恩报恩，攒的这一点恩力，绝不能用在这个废物身上，也不能浪费在这个赚外快的任务里。

瘦子冷静下来，手上的痛也化成麻胀的针刺退去，他猫着腰，贴身走过鱼缸，边上的冰箱上方空荡荡的，没有电瓶车，也没有那根如刀似剑的充电线。

瘦子刚松口气，啊——

背后又响起惊恐的叫声，比刚才那声还响。

瘦子忍无可忍，一个旋风转身，重重一脚把高个踹翻在地，压低声音问他，“你吼什么！”

高个捂着脸，瞪大眼睛，看着鱼缸，说不出话。

瘦子回头看，鱼缸里那条金鱼又瞪大眼睛，贴在玻璃上往外看，好像意识到家里进了外人，鱼缸里还多了一丝血水，转瞬即逝。

一条看家的狗会叫，一条鱼，就算会看家，又能怎样呢？

瘦子踩住高个的脚，狠狠跺了几下，直到高个的脸变青变紫，这才松开。

然后瘦子叫高个跟着自己，不要再叫。否则下次就不是跺他脚这么简单。

高个猫着腰，一瘸一拐地跟在瘦子身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鱼缸。

他明明看到那条鱼吐出一截猩红的断指，然后又吞了回去。

难道是自己眼花吗？

一而再，再而三的变故让瘦子更加谨慎。

他在一楼绕了一圈，没有发现新的陷阱。开门的时候，都叫高个去开，包括洗手间的门。

高个战战兢兢地去开，每次一碰门把手，就像触到静电般缩手，生怕有火喷出。

还好，一楼的门开遍了，也没有事。

高个完好无损，反倒让瘦子更嫉妒了。

为什么受伤的只有我？

一楼搜查完毕，上了二楼。

两人进来这么久，已经确定了家里没人，也就放开胆子走路。

高个要去开洗手间的门，瘦子一脚踢开他，“我来。”

瘦子用手去碰门把手，一团火球滚了出来，吞噬了瘦子的右手，烧焦了门框。

瘦子反应极快，拍手灭火，下意识地用脚去踹门，让着火的门远离自己。

脚踢到一半，他就透过着火的手看脚上一凝，青紫色的冰块从门下半部分延伸过来，爬到他脚上。

瘦子仰天就倒，后脑勺重重砸地，最后看到的就是高个无比关切憨厚的脸。

……

炭味烤肉店。

板栗终于来了。

炒饭都凉了。

林渐叫板栗先吃饭，要不要把饭热一下？

板栗说不用热。他拿勺子，两三口对付掉炒饭，顺口说了句油放多了。

玉虚的脸色不好看。

板栗没察觉，问：“角色分配好了吗？”

林渐说：“分好了。”

板栗说：“好。等我回家哄完女儿睡觉，就过来拍。”

林渐问：“这么赶？”

板栗：“不赶。太慢了。”

“为什么？”

“因为明天晚上就是比赛的截止日。我们一定要赶在天亮之前把镜头拍出来，然后马上剪辑成片送出去。”

……

板栗匆匆走了，又折回来，拿走充好电的录音笔。

林渐问他什么时候能哄好女儿，他好通知摄影师带上装备过来。

板栗摇头，说他也不知道，这取决于我那个小祖宗的心情。

板栗走了，林渐转向秦借晚，“比赛的截止日就在明天，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会不知道？”

秦借晚撇撇嘴，“截止日又不是天劫，熬个通宵就好了。”

皂化安慰林渐：“组长，不用担心。我给你炼颗精气丸，吃一颗保证你生龙活虎，三天三夜不睡觉都行。”

林渐说：“我是担心通宵的事吗？我是担心家里没人看着……”

紫阳接着安慰林渐：“组长，那你更不用担心了。我知道你床底下可能放了很多不想别人翻出来的书，特意给二楼洗手间的门加强了阴气法禁，触之生效。”

林渐叹气：“我就是担心你们乱设陷阱，伤到人怎么办？而且——”

“而且什么？”紫阳问。

“而且我床底下根本就没放书！还有设陷阱为什么不在我房间门上设，要在二楼洗手间的门上设？”

“你真要我回答？”

“你回答啊！”

“那是因为组长你经常三更半夜悄悄一个人溜到二楼洗手间在里面呆很长时间都不出来我才设下阴气法禁用来保护你的个人隐私的。”

高个脸上的脚印也没散去。

瘦子的手在发抖，眼前的这幢不起眼的老旧别墅蹲踞在月光和暮色里，郁郁地摇着，每摇一下，都会让瘦子的身体里唱起一个带血的泡泡，随处游走，不定时地爆炸，每炸一下，自己的手都会抖一下。

瘦子的眼里冒出凶厉的光，震慑住高个。

两人趁着人不多的时候，抓住空档，从别墅的侧面，厨房的窗户爬了进去。

“你确定？你的手——”

晚上七点钟。

几次了？

到底伤了几次了？

他的脑浆像岩浆一样藏着火，等着一个破口爆发的机会。

瘦子踢了高个一脚，“杀他们还是可以的。我要把他们全都杀光！”

高个吃了一惊：“你不是说要先找出谁是秦借晚的男朋友吗？”

瘦子：“不找了。说不定都是。”

上一次执行任务受重伤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也记不清了。

瘦子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好像在赤脚探雷区。

一楼的墙上还是印着那晃漾的蓝光，走出厨房，就是一个沙发，沙发上只有毯子，没有人。

高个在边上提醒：“他们都出去了，家里没有一个人。我们现在进去吗？”

瘦子的脸扭曲地像拧毛巾：“进去，当然要进去。”

瘦子都快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