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报恩

周三雪瞪庄无定，别洗啦，洗不干净的，滚一边去。

庄无定环视一圈，又接收到众人鄙视的目光，讪讪地缩回角落，可恶！到底怎么洗，你们才相信那些信息不是我发的呢！

林渐问庄静静有什么话好说。

图林的笔记本掉地上，图林赶忙捡起来。

接着是紫阳哈哈长笑，注意到大家都在看他，他又安静下来，小声地跟林渐分享自己的经验:一个正直的男人总会给身边的人或者章鱼招来不幸。

“别转移话题了。我们刚才说的都是你！”周三雪紧盯着老徐不放，她虽然也讨厌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子，但还是知道她没有任何杀章鱼的理由。

“那谁是真正的庄静静？难道你把她——”庄无定惊骇地瞪大眼睛，指着李静静的手在发抖:“你杀了我的亲妹妹！又在我的电脑里冒充我发了那么多不堪入目的消息！你就是想毁了我，毁了我爸，毁了我们整个庄家！让我们痛不——”

啪。

周三雪忍无可忍，扇了庄无定一巴掌，叫他滚回角落反思去。洗来洗去，只用一招，你猪啊！

李静静说:“神经病啊。谁像你们庄家的人这么抠，还动不动杀来杀去的。我只见过庄静静一面。”

李静静开始说起怎么假扮庄静静的事。

那天晚上外面下着雨。

李静静在便利店收拾货架。

她就喜欢这样的夜晚，这样的下雨天，雨丝黯淡了整条街道，只有便利店里的光随着自动门的一开一合，像嚓嚓的火粒激溅出去。

之所以喜欢，主要原因是因为客人少，她可以一边哼歌，一边慢慢收拾货架，如果店长不在就更好了，还能听听音乐，把自己从工作中抽离出去。

叮咚，自动门打开。

李静静来不及转身，正摆放一排的酸奶到货架上，嘴巴已经机械地反应过来:“欢迎光临——”

“包子！我要包子！”一个声音恶狠狠地在背后响起，好像一个蒙面歹徒拿着刀闯进来。

李静静放好酸奶，转身，看到一个方块脸的中年大叔，一下巴的胡子渣，火急火燎的样子，好像刚交往一周的女朋友怀孕了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吃包子似的。

“好的。”李静静走到柜台后，拿了塑料袋，给大叔装包子。

“包子免费吗？”大叔问。

“呵呵，您真幽默。三块一个。”李静静眼皮都不抬，机械应对。在便利店做久了，各种奇葩的客人都会遇上。眼前这位大叔就是那种自我感觉良好，动不动就开点玩笑，展示自己魅力的男人。

李静静装好包子，放到柜台上，然后提起扫码枪，等着大叔拿出手机付款。

可是大叔认真地说:“不行。你一定要给我免费。”

“为什么？”

“因为我昨天吃你家的包子吃肚子疼了。你要给我赔偿。”

“昨天为什么不过来？”

“今天才想起来啊！”

要不是店里有监控，李静静真想拿扫码枪抵在大叔脑门上扫一下，然后用机械音报告:傻叉！

大叔没要到免费的包子，恨恨离去。

李静静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好心情，继续哼着歌收拾货架。

然后来了一男一女。男的要了包方便面，女的抢着付钱。男的不让，按下女人的手机，自己付了钱。

两人煮了方便面，就在便利店靠窗的位置吃了。

女人看着玻璃窗上男人吃面的脸，说:“你是我相亲过来，见过最大方的男人了。”

男人点头，一点都不脸红地夸自己:“是有很多人说我大方，说我能过日子。”

男人吃完面，还拿叉子把漂在汤上的青菜、肉干都捞起来吃了，剩下一碗汤，推给边上的女人，说趁热喝几口，营养都在汤里。

大哥！这是方便面啊！营养都在汤里！！！

明明不关李静静的事，李静静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奇葩的男人！

相亲来便利店就算了，还买方便面，买了自己一个人吃就算了，还让女人喝汤？

如果她是那个女人的话，肯定站起来，把汤淋男人一头，给他来个醍醐灌顶，天雷劈脑！

没她这个暴脾气的话，当场走人也是可能的。

结果女人什么话都没说，捧起纸碗，把汤喝了，喝得喉咙沽沽响。

喝完汤的女人跟男人手拉手走了。

李静静呆立在店里，差点三观崩塌，怀疑人生，就像第一次在地铁上看到那个不肯给女友分享煎饼的丑男一样。

最后无数念头激荡，只能换成一声长叹排出: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自动门叮的一声响，外面的寒风吹进来，李静静说:“欢迎光临。”

一个拿着牛仔裤的女人走了进来，直接走到窗边坐下，对着那碗只剩半碗汤的方便面发呆。

“呃，你要吃面吗？”李静静等了半天，那女人还是盯着半碗汤发呆。

女人没听到，在窗边呆着，好像跟玻璃里的那个自己比赛，看谁呆得时间久。

“你要泡面吗？”李静静提高音量。

女人一震，回过头来，看着李静静，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好的。

李静静给她挑了面，用开水泡开，端到她跟前。

女人说了谢谢，揭开泡面盖，拿起叉子，还记得把牛仔裤放到一边。

泡面的蒸气像雨中的鹰一样，抖翼飞翔，飞到女人脸上，啄开她的眼皮，化成眼泪掉下来。

李静静吓了一跳，“我面煮得不好吃？”

说实话，也不是没有客人干过这种事，嫌弃李静静泡的面不好吃，然后拒绝付钱。

只是这个女人看上去像失恋，像要跳楼，像差一点就五杀结果被队友抢了人头，唯独不像会赖账的人。

女人摇头，说:“不是，是我的问题。”

李静静松了口气，又去收拾货架。

女人拿起叉子，叉起面就要送到嘴里，手机响了。

女人点开免提，里面传出一个声音:“静静？”

“嗯。”

“啊？”

女人跟李静静同时应了一声。

女人扭头看李静静，李静静愣了下，回头继续收拾货架。

原来她也叫静静。李静静明白过来，又开始埋怨自己那从没见过面的老爸，取名字相当敷衍，知道有了女儿，就取了个名字叫静静，女孩叫静静多静静啊。

李静静对那个一脸忧郁的女人又多了几分同情:她肯定也有一个相当敷衍的爸爸。

女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完全没意识到便利店里还有李静静在，打开免提跟手机里的老妈吵架，每次叉起面要吃，都因为忙着吵架，又放了下来。

连续几次后，女人干脆推开方便面，冲着手机大吼:“我为什么要穿着你的牛仔裤去认爸爸？”

李静静的手在摆一个栗子饭团，店长跟她特意提过，栗子饭团一定要让它的锐角短边垂直于货架的横线，而且一定要放在鸡爪边上，买饭团的人一般都会买鸡爪，同理，买鸡爪的人一般也都会买饭团，店长很在意这个她自己编出来的规矩，因此每次在摆栗子饭团的时候，李静静都会特别小心，可这回她的心思完全不在饭团上了，而是在耳朵上，两只耳朵尽可能竖起来，听那个女人跟妈妈吵架，控诉她妈妈的固执和自己为什么要去认一个抛妻弃女的王八蛋当爸爸，只是因为那个王八蛋有钱吗？有养鸡场吗？什么？不止有养鸡场，最近还开始养章鱼了？他就算养鲸鱼又关我什么事！

而且他这么有钱，当初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只送了你一条牛仔裤！

有情有义？他？只送了一件礼物，才方便父女相认？

要认你自己去认！我反正是不会去的！

这条牛仔裤也不合身！我穿不下！

无论如何我不会当庄静静的！他就算送座金山银山给我，我也不会叫他爸爸！

女人挂掉手机，泪水像窗外的细雨一样，绵绵不绝，流了一会儿泪，女人用手背擦干眼泪，端起方便面的纸碗，一饮而尽，擦掉嘴角的油渍，站起来就要走，心里还想:吵架吵太久了，汤都凉了。

李静静叫住那个女人，“那个——”

女人问:“怎么了？”

李静静指着台面上还在冒着热气的方便面，说:“你吃错面了。”

女人低头看看左，看看右，捂住嘴跑出店门，冲进细雨中呼喊。

哦，不是，是在细雨中呕吐。

女人吐完，摇摇晃晃地走了，就像天空吐完一夜的细雨一样不负责任。

早上七点钟，店长来了。

店长比李静静大一岁，但是仗着早早辍学，比李静静多了三年的工作经验，向来以长辈的姿态教训李静静。

这次也不例外。

一进店门，她就发现三处不合规的地方，把李静静叫过来。

店长:“店长问你，栗子饭团的锐角短边为什么没垂直于货架的横线？为什么没有跟鸡爪摆在一起？”

李静静:“那个——”

店长:“店长再问你。为什么有两碗方便面，一碗一口没动，一碗连汤都不剩，你都没打扫？”

李静静:“因为——”

店长:“店长也不想说你，可是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台面上的牛仔裤怎么回事？我不记得我们店里有卖牛仔裤。”

李静静:“其实——”

店长:“店长经常说的话你没记住吗？我问你为什么，不是让你找理由的。你再这样下去，凭你的长相和臃肿的身材，你最适合的岗位只有去拖厕所了。”

李静静:“可我们店里没厕所啊。”

店长叹气，给李静静的手里塞了一包鸡爪，让她赶紧理好，然后说:“店长的意思，就是说你丑。这都听不懂。干活去吧。”

李静静看着手里的鸡爪包装袋，上面写着:庄氏秘传五趾鸡爪，另有人工培育伏陀海异种章鱼，欢迎前来咨询洽谈。联系人:庄可雄、庄无定……

店长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刷手机，大清早的，培训一下员工，好舒服。

只有在训人的时候，她才有把工作做成事业的感觉。

这时自动门叮的一声响，门开了。

刚下了一夜的雨，寒风蘸着凉意抹进来，店长打了个哆嗦，本能地站起来，微笑着说:“欢迎光临……”

店长看到李静静拿着那条牛仔裤走出去。

“喂！你出去干什么？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呢！”

李静静没理她。

“台面还没收拾！货架还没摆好呢！”

“喂！李静静！店长叫你呢！”

店长真的生气了。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员工。当自己是谁啊？可以随时躺平，有爸爸养，有老公养的公主吗？

自动门合上。

李静静回头，隔着玻璃门，对店长笑:“从今天开始我叫庄静静。”

“就是她。”老徐说。

“为什么？”周三雪问。

所有人看着庄静静，庄静静不说话了，既没有反驳，也没有什么谎言被揭穿的慌张表情。

庄无定开心地蹦出来，指着庄静静痛斥:“我就说嘛！从你第一天到我们家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我妹妹！三角眼，刻薄相，庄家的优良传统你到底继承了哪一个！说！你来庄家什么目的？是不是要夺遗产，故意抹黑我的形象，冒充我在我的电脑里发了那么多消息？好让我爸的亲儿子身败名裂，让我爸痛不欲生！”

“我妈死了。”

啪达一声。

“因为她不是庄静静。”

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厅里一片哗然。

“你原名叫文静静。在庄家前在便利店工作，对吧？”老徐对庄静静说。

“你妈叫什么名字？”

“我妈叫文静。”

“不。你妈叫李静。你本名叫李静静。我刚收到你工作的那个便利店店长的报告，说你三天前突然辞职，穿着一条不合身的牛仔裤离开。事后还有客人过来询问有没有掉了一条牛仔裤在店里。店长说了，你辞职就辞职，但是还拿走客人的东西，给店里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叫你有空的话回店里一趟，她要好好骂你一顿。嗯，这些是她的原话。”老徐看着手机念完。

“我懂了！她是老徐的女儿！上一代的冤孽啊！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老徐是为庄静静的妈复仇！不对。如果庄静静是老徐的女儿，那应该是庄总找老徐复仇才对？等等，让我再捋一下。”

“唉。当她爱上我的那一刹那，她就不是原来那个庄静静了。”紫阳负手而立，脸上尽是无限唏嘘。

庄静静笑了下，说:“没错。我不是庄静静。我叫李静静。”

庄静静爽快地承认，反倒让老徐等人吃了一惊。

“找到我爸前，我跟我妈姓，有什么问题吗？”庄静静说，一点慌张的表情都没有。

“那你妈呢？”

“庄静静不是庄静静，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