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生而为神

“龙首是所有火把的头领，自然也是要围着田间地头跑上一圈的。”

“我也没田啊！”

“这村里哪一块土地没有孙先生的心血，哪一块土地的产出没有孙先生的功劳，哪一块土地又和孙先生没有干系，这‘执龙首’可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人才有的礼遇啊！”

雪白的大地被染上了一抹金红的颜色，炊烟又升起来了，向着广袤无垠的天空飞去，终究被风吹散了。

当孙书敏信步来到后山的半坡时，整个村子的景色便尽收眼底了，上一次这样看村庄似乎还是夏天，龟裂的河床给他太深的印象，那种死亡的感觉至今无法抹去。

现在哪怕是在冬日，但眼前看到的是一个温暖的村庄，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团圆饭，这是农人们期盼了一年的时刻，那种兴奋的感觉化作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在山腰似乎都能听到。

孙书敏环顾了一圈宁静的山野，想着这一圈下来遥远的距离，原本是想一口回绝的，但听到最后一句话，心不由得软了下来，自己这一去恐怕真的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与其说这是大家送给自己的礼物，不如说是自己留给他们对未来的一份希望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得豪气陡生，看了看眼前的众人，又看了看那巨大的火柱，缓缓说道：“拿火把来！”

老村长高声叫道：“取火把来！”

少倾，从老村长身后转出一个壮年小伙子，双手托过一根三尺来长约莫成人手臂粗细的木棍，一端用干草、火毡、油布裹了，另一端削成一握粗细。

孙书敏从他手中取过火把，正琢磨能燃多久，老村长又叫道：“取火种！”

孙书敏一脸茫然的望向老村长，老村长低声说道：“快去那火堆处将火引燃，引燃便快快回来，切记不可留恋。”

孙书敏嘴中有些发苦，那干草还没触及火堆便被引燃的景象历历在目，而今却让他去那火堆处取火种，哪还用多言提醒不可留恋，恐怕稍微在火堆边多呆上一会儿，也能把人烤得生无可恋。

孙书敏闭了双目，定了定心神，双眼一睁迎着炽热的气浪猛地朝火堆冲去，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孙书敏无暇顾及其他，灼热的空气已经几乎要将他的肺部点燃，他屏住呼吸双眼紧盯火把，在离火堆还有一丈远时油布上一根冒出线头沾染了溅出的火星，瞬间引燃了整个火把，孙书敏赶紧退了回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都因为炙烤而变得卷曲起来，空气中有一股特殊的焦糊味道。

老村长又高叫道：“传薪火！”

村民们拿着扎好的火把围了过来，依次在孙书敏的火把上点燃，火焰开始在一根根火把间传递、跳跃、延伸。

当所有火把被全部点燃的时候，老村长再次高叫：“舞火龙！”复又低声对孙书敏道：“跑！回来时将火把扔进火堆便算礼成！”

孙书敏不敢怠慢，赶紧向村道冲去，毕竟在这么长路程的衬托下，这火把实在显得短小了些。

人群也高叫着一个接一个的跟随他向前奔跑，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一条壮观的火龙在村道上逐渐成型，从火堆绵延到村头大槐树，再从村头大槐树绵延到村尾的枯井。终于火龙开始慢慢散开，于是各家的田间地头便闪动起点点火光。

星光和月光在这一簇簇火焰中也变得暗淡起来，巨大的苍穹似乎化作幽黑深邃的眸，沉默的凝视这人间的狂欢。

老村长极目远眺，孙书敏的那一只火把在山腰的田间地头闪烁，路程虽然已经过半，但明灭不定的闪动不由得让老村长焦急起来。

孙书敏也很着急，刚刚从火堆边窜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憋足了力气，自觉比当时往后山逃跑还要快上几分。但现在他的肺好似一个破风箱般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喉咙中也像吞入了火炭一般难受，嘴里似乎还有一种金属的味道。

干草、火毡、油布已经快被烧尽了，现在燃烧着的更多是木棍本身，火焰已经变小了许多，被风一吹越发显得岌岌可危。

孙书敏的双腿却似灌铅般的沉重，每踏出一步，大腿和小腿就像有无数的钢针扎在上面疼痛而麻木。

已经开始下山，但那种麻痹的感觉却已经到了腰腹，还在逐步上升，现在孙书敏迈动的双腿和摆动的手臂机械而呆滞。

火焰更小了，孙书敏想要放弃，但想到老村长和村民的希望，又拼命的咬紧牙关，不断榨取自己肌肉中若有若无的力量。

终于下山了，但孙书敏感觉自己的身体几乎要瘫软下来，恨不得直接趴在满地的积雪上，虽说他还保持着跑步的姿势，但那速度已经不会比走快上多少。

火把上裹的引火物已经完全烧尽了，看着木棒被烧得萎缩的裂缝中还勉强冒出的几朵火焰，孙书敏的双眼几乎急得要喷出火来，但终究无能为力，他已经只能勉力向着火堆的方向步行。

分散在田间地头的乡亲们早已完成为自家的田地祈福的仪式，陆续的回到了火堆边，大家紧张的盯着黑暗中缓慢移动的那明暗不定的火光。

老村长不由得长叹一声，说道：“准备接火龙吧！”按照风俗，最完美的“舞火龙”应是所有组成火龙的火把都能够最终被投入巨大的火堆中，这个叫做“送龙归”，但“龙首”若是不能顺利回到火堆里，就只能让壮年小伙子另取一根裹好的火把，去“龙首”处再接力点燃，送回“龙首”。

只是按风俗来说，每接一次火龙，便预示着明年会有一道坎，接的次数越多，那明年就越不顺利。

以往年景多是要接个三五次的，只是孙书敏给大家带来的奇迹太多，所以让老村长多了一份一次成功的奢望，但现在看来，奢望终究是奢望，但接一次便成功也算是奇迹了。

虽说乡亲们还在拼命呼喊，但老村长知道，若是烧完了引火之物，火把在这寒风中不会坚持太久。

接火龙的小伙子已经准备好了，火把上缠好的油布和火毡还在往下淌油，显然是要一次成功，若是熄了那便诸事皆休，大凶。

孙书敏眼皮已经耷拉了下来，连那巨大的火堆在他眼中似乎都开始摇晃，变得忽明忽暗，他知道这是自己生理极限时产生的幻象。

现在他的脚已经不再沉重，肺里面也没了感觉，每一步都似乎踩在棉花堆里，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似乎要脱离这身皮囊而去。

隐约中他听到遥远的地方有一群人在拼命的呼喊自己的名字，但他却觉得自己似乎在一片黑暗中踯躅前行，但太累了，他随时都能躺下沉沉睡去。

在这黑暗中，星光、月亮、山峦、原野、火堆都离他而去，直到他看到了一片缓慢旋转的云海。在云海的中心，似乎有什么在向他召唤，一丝清凉在他脑海中浮现。

幻像开始退却，麻木的肺部又开始感到灼热，僵硬的双腿又感到针刺般难受，双眼终于恢复了清明，火堆不再摇晃，火堆旁攒动的人头清晰可见，就连老村长的胡须在黑暗中也变得丝缕可见。

“接火龙”的小伙子已经迎了上来，但孙书敏的脚步越来越轻灵。当火把上的火焰越来越暗淡，几乎快要熄灭的时候，孙书敏暴喝一声：“去吧！”将握着的火把后引，腿部猛然蹬地，腰部骤然发力，整个人如满弓般绷紧，紧接着手臂如鞭般向前抽打。

那火把好似离弦之箭般从孙书敏手中挣脱出来，带起一串火星朝着火堆爆射而出，响起了细不可闻的破空之声，最终稳稳的插在了那火堆巨大“圆锥”的顶端，发出“嘭”的一声，“圆锥”肉眼可见的晃动了几下，在“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中，溅起无数的火星向广袤无垠的天空飞去。

直到这一切结束，老村长才来得及高呼道：“送龙归！”

人群沸腾了，“轰”，一枚烟花在火堆上空绽开，无比的绚丽，转瞬间更多的烟花争先恐后的升腾而起，在夜色中下起了灿烂的火雨。

老村长带着姚驰宇一干人迎上来时，看到的却是一个有些茫然的孙书敏。

此时那清凉的感觉依然清晰，仿佛温泉般洗去他身体里的疲劳，但不管如何死死的闭上眼睛，云海却再也看不见了，哪有跑完这么远的路程却不累的？而现在孙书敏的情形何至于不累，简直觉得自己还能再去跑上一圈。

“师傅，你太厉害了，我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一个能跑完的！”姚驰宇不待老村长说话便咋呼起来。

孙书敏却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反而让众人一惊，老村长赶紧问道：“孙先生还好吧？”

孙书敏吐了一口浓痰，笑道：“没事。”他现在浑身轻松，简直被睡了美美一觉还舒坦。在夜色中却没人留意到那一口浓痰漆黑如墨。

大雪抹去了所有苦难留下的痕迹，这厚重而深沉的大地，已经在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太阳终于落下去了，暮色从四围慢慢合拢，升上来的是月亮和星光，清澈而遥远，在深邃墨黑的天空中显得特别明亮，预示着明天依然晴朗。

老村长笑道：“孙先生可不能光看呢，今天请孙先生过来，就是请你来‘执龙首’。”

“‘执龙首’又是干嘛？”

老村长笑道：“孙先生莫急，接下来便是最热闹的‘舞火龙’。”

孙书敏从墨萱的房间出来已是落日西沉，太阳似乎带着对大地的无限眷恋，在天边的山巅久久徘徊不肯落下，烧红几抹悠悠的云彩。

一点火光忽然在远远鱼塘的方向闪动，很快在风中熊熊燃烧了起来，火苗窜起足足有一丈多高，孙书敏还以为哪里失火，赶紧往火光闪动的地方跑去。

快到火堆跟前的时候，孙书敏碰到了笑吟吟的老村长，急忙问道：“失火了？”

炽烈的火焰释放出惊人的热量，更远地方的积雪融化后露出枯黄的干草，转瞬便被热浪抛向空中，还没来得及触及火焰便凭空燃烧起来，于是在这巨大火柱外围的空气中，不时会飘荡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把那火柱装饰得更加绚丽。

“舞火龙？”

“各家的小伙子会点燃火把，围着自家的田间地头绕上一圈，火把不灭便能求得风调雨顺，到时候这满山遍野都是奔跑着的火把，犹如火龙穿梭，便被唤做‘舞火龙’。”

“哦？那我倒没见过，正好瞧瞧是个什么模样。”孙书敏觉得有趣，便高兴的说道。

走得近了孙书敏才发现这哪里是一个火堆，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火柱，几根巨大的罗霄松、青冈、云苍、黄杉树干互相支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中空圆锥，内里填满了各色树杈。

最初的火焰便是从这些树杈引燃的，现在几根巨大的原木已经被点燃，单单火焰便足足有两丈来高。火焰周围的泥土被融化的雪水沁湿化作一片泥泞，但很快又被烘干，变成了一些奇形怪状的土疙瘩。

“那我岂不是要围着这村子跑上整整一圈？”孙书敏脸都黑了，这一圈可是大了去了，若是还要火把不熄，这速度慢了可不行，指不定半道上便烧光了。

“由孙先生‘执龙首’是大家的意思，也算是大家在孙先生走之前送给你最后的礼物吧！”老村长说罢，回头望了望围在身周的众人，大伙儿都静静的看着孙书敏。

人群中不时有人向火堆掷去树枝，每每砸中那几根燃烧着的巨大树木，便会爆出一团火星，于是人群开始欢呼、跳跃和尖叫。

孙书敏和老村长走到人群中时，火堆边的乡亲们都凑了过来，热情的打着招呼，孙书敏一边微笑着一一见礼，一边急急向老村长低声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干嘛？被大家围着，我很尴尬。”

“哪里，你没在我们乡下过年不知道，年关是一定要拢上一堆火的，烧得越大越旺，明年才能红红火火、家户兴旺呢！刚才我问姚驰宇你在哪里，他说你去了墨萱姑娘那，我正打算寻你过来，不想你倒自己过来了，走，过去看看吧！”老村长攥着孙书敏的手，仿佛怕他忽然跑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