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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州赋

第11回“魏先生”

魏先生摇头否定道。

闻言,白琼羽顿时计上心头:既然魏先生想聊这个话题,那不如看看这位号称宁嘉第一学员讲师的老人能够给出什么见解。

他道:“先生有何看法?”

“来,都进来吧。”

魏先生转过身去,那颤颤巍巍的模样,好似浑身骨头随时都会散架一般。

走进教室内,只见里面摆放着几个蒲团和一张矮桌。

“为何遇害?”

白琼羽还当是这老人家记性不好,刚想重申一遍刚才的回答,却感觉不大对劲。

半晌,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心思早就被这位先生给识破了。

白琼羽重新答道:

“遭人算计。”

“何许人也?”

“官府中人。”

“如何算计?”

“借刀杀人。”

这四个字,白琼羽几乎是脱口而出。

虽然没有证据能够直接证明其关系,但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西州截官案里看不见的真正过程,正是吴广袖借上官上弦之手杀死白师承,然后嫁祸于匪盗。

魏先生冷哼一声,缓缓道:

“对了。”

白琼羽咽了口唾沫,看来他的分析的确是正确的。

既然已经明确了真正的幕后黑手,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除掉对方。

而除掉对方的手段,自然便是如苏兆华所言,先搜集证据,再翻案重审。

这是,魏先生突然道:“翻案重审只能还你父亲正义,却不能为你父母雪恨。”

白琼羽疑惑道:“为什么?”

老人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指向墙壁上。

白琼羽顺着老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墙壁上正趴着一只壁虎。

忽然间,一只黑猫掠进屋内,扬起四肢飞速朝壁虎冲去,三俩下便爬到了墙上,一爪按住了那壁虎的尾巴。

壁虎受惊,尾巴应声而断,而身体则飞快的逃进屋顶缝隙之间,饶是黑猫再怎么蹲守,却也再不见它出现。

黑猫见对方已经逃脱,于是也只得作罢,垂丧着脑袋离开了。

眼见这番追逐之戏,白琼羽瞬间顿悟了。

季晴遗书,又是季晴遗书!

吴广袖想要得季晴遗书之根本,或许有一部分是如夜行煞所说的统一武林,进而控制大西州全境。

但他真正的目的,是要用季晴遗书作为最后的底牌,待到事发之时能够金蝉脱壳,如那只壁虎般逃往黑猫触及不到的地方,逃往朝廷触及不到的地方……

南林国!

白琼羽心中疑惑:可是逃到南林国又能如何?

那里不是早就沦为东水国的附庸了吗?

魏先生打断了他的思绪,一段发生在白琼羽居住在镜湖岛上六年期间的往事被他徐徐道来:

……

宏康一年春。

仁宗皇帝赵朔为完成统一山河社稷的天下大策,听取国师萧枭之言,采取“扰内安外”之计,分裂南林国。

所谓“扰内安外”,便是通过对南林国朝廷施与威压,对南林国百姓施与恩惠,使其上下不能同心,从内部瓦解对方统治。

此计一出,南林国官民逐渐分为两派:

一派为忠于南林国朝廷,坚决抵制东水王朝渗透的保王派;

一派为拥戴仁宗皇帝,愿意受东水王朝支配的尊仁派。

宏康三年秋。

南林国内部分化愈发激烈,其中尊仁派主要集中于与东水国大西州接壤的边境地区。

仁宗皇帝见机会到来,不顾国师萧枭劝阻,命尊仁派在乾山立下一块界碑,上面刻有“共治安宁”四个大字,宣布界碑以东的地区由东水人与南林人共同治理,并拟一份“共治之约”送往高阬。

南季昭王迫于东水百万大军之淫威,被迫接受了这份丧权辱国的条约,举国上下大为不满,两大派系之间冲突不断。

宏康五年秋。

尊仁派经过历时两年的发展,其影响范围逐步扩大,渐渐蔓延至南林国腹地。

南林国王位继承人太子季晴深感国家危在旦夕,于是不顾南季昭王劝阻,私自领嫡系太子军前往乾山,斩断界碑,以此向东水王朝抗议示威。

随后,仁宗皇帝以此为借口,向南林国宣战。

宏康六年八月十八,季晴身死,南季昭王签下“尊仁之约”,彻底沦为东水王朝附庸。

所谓“尊仁之约”,又名“高阬五律”,共有五条:

其一、南林国承认其为东水朝廷的附庸国,不得与他国进行外交;

其二、乾山界碑以东所有城县地方官府都由东水朝廷派遣调任;

其三、南林国每年国库收入的六成需进贡东水朝廷;

其四、东水朝廷可以派遣军队在乾山界碑以东城县驻防,并在全境享有军事通行权;

其五、赔偿东水国在战争中损失的所有军费以及财产,具体数目由东水朝廷清算。

可保王派不愿坐以待毙……

直至外高宁族来犯之前,尊仁派仗着东水庭军在南林国内横行霸道,激起了保王派以及其他中立派系的强烈不满。

因此,在庭军撤出南林国后,尊仁派被群其而攻之,被压制在乾山界碑以东。

东水朝廷因在北方战场失利,无暇顾及南林国境内的派系斗争,也使得本就在卧薪尝胆的保王派势力逐渐发展壮大。

保王派领袖、时任南林国军机处大臣周让乃是太子晴的亲信。

他正尽全力动员着南林国境内除尊仁派以外的全部力量,其中,南林国的江湖势力也在他的动员计划当中。

而想要动员这些江湖势力,他只差一样东西——

太子武符。

……

白琼羽惊呼道:“也就是说,吴广袖可以用季晴遗书作为交换条件,叫那个什么周让对他进行庇护?!”

魏先生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窗口再次传来异响,黑猫又一次回到屋内,只不过,这次它的嘴中还叼着一条小蛇。

黑猫携小蛇再次沿墙壁爬上屋顶,脑袋一甩,那只小蛇便从缝隙中穿越过去。

魏先生看着白琼羽,他没有说话,似是在等待着一个回答。

白琼羽低头沉思了片刻,他再次抬起头来之时,眼中似有光芒闪烁:

“借刀杀人!”

不错,吴广袖能用的伎俩,为何他不能用呢?

白琼羽急忙问道:“先生,可这把刀?”

老人答道:“那把刀,他自己用过,如今你也可以用。”

他自己用过?

白琼羽心中暗道:当初吴广袖借上官上弦这把刀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如今他也要用这把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可是上官上弦与吴广袖不是同伙吗?

他又要怎么才能用得了这把刀呢?

联系起上官上弦留下自己并传授武功这一事实,一个大胆的猜测突然自白琼羽的脑海中浮现。

吴广袖借的刀是月半生,月半生借的刀是自己,难道说……

白琼羽张开嘴,想要抓住脑海中那阵一闪而过的灵感,可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似乎有些明白魏先生的意思了,但却又模糊不清,甚至对自己的这份猜想都模糊不清。

因为他不敢肯定,这个猜想让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吴广袖就算有“太子武符”,那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对他来说,真正难杀的不是这“老和尚”。

而是月半生!

莫非……

白琼羽惊恐地抬起头来,只见魏先生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刀亦是人。”

“人亦是刀。”

就在此时,苏紫凝的声音突然在白琼羽的耳边回荡:

“魏先生,你在吗?”

白琼羽闻声一阵头疼,继而感到天旋地转。

整座教室竟开始颠倒起来,离心力将他甩飞至空中,又狠狠的砸在已经倒转的“地面”上。

颠倒还在继续,白琼羽尽力稳住身形,却发现那位魏先生竟能稳坐在蒲团上纹丝不动。

魏先生“倒挂”在地面上,身上的灰袍随地心引力而开始滑落,将他如皮包骨般的身体袒露出来。

以及,镶嵌在他胸膛上,被两旁肋骨死死卡住的银面具……

白琼羽和苏紫凝一齐坐下,魏先生则坐在矮桌对面,他从接过苏紫凝递上的《未良兵书》,说道:“凝儿,还没开始看吧。”

苏紫凝有些尴尬地笑道:“前些日子出去了一趟,所以……”

白琼羽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用当初朝廷的调查结果回答对方。

“错。”

老人突然朝白琼羽问道:“家父白师承遇害于何年?”

莫非这份感觉的原因并不出在魏先生身上?

她的声音依旧那般清脆,只是不知为何,白琼羽总觉得这句话听上去有些空灵,就如同是自己脑海中回想起来的一般。

奇怪。

苏紫凝心中诧异:怎么今天这俩人都奇奇怪怪的?

白琼羽微微皱眉,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问这种问题,但还是回答道:“宏康一年。”

“为何遇害?”

“遭受匪祸。”

苏紫凝闻言,嘴唇微张,似乎有些不太情愿。

她看了眼身边的白琼羽,只见对方正低头沉思着什么,最终还是遵循先生的意思,带着《未良兵书》走出教室。

魏先生却道:“你只需回答问题即可。”

正当白琼羽还在好奇这位老先生究竟会问出些什么刁钻的问题,没想到对方又将方才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屋内只剩下白琼羽与魏先生两人。

届时,白琼羽心中的心悸之感更甚,他虽然不愿相信,但如今也只能承认这份危机感正是眼前的枯骨老人所带来的。

魏先生朝她摆了摆手:“你先去外面熟读此书,稍后我再叫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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