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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十三品名录之风起

第27章心之忧矣疢如疾首

毕师铎看着倒下的汉子,问周围的汉子:“怎么回事?是没有吃饱还是怎地?是不是有人克扣了他的粮饷?”

一个小头目答道:“着实没有人敢克扣粮饷,大家都是一个锅里吃饭,都能吃饱的,长官不信可以问问大家。”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答道:“俺们都能吃饱的。”

“怎么回事?”尚让脸色有些阴沉,目光死死地盯着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

旁边一个瘦小的汉子战战兢兢地答:“早晨出操的时候就这样了,我推他,他也不起,以为是睡着了,再朝身上一摸,人都已经僵了,于是就赶紧报告了长官。”

“这几天他干什么了?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尚让问道。

“那就赶紧找人来看看!”毕师铎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训练场,再也没有了带队训练的心思了。

一个小头目挑着灯笼,引着尚君长、尚让和蔡温球走进安置流民的场所,这里被木栅栏围起的一片场地,黑漆漆的茅草棚数量很多,一时辨不清有多少个。

一边走,小头目一边介绍道:“前几天还是好好的,这才一日,各营都出现了生病的人,他们先是喘不上起来,然后开始口吐白沫,最后是眼角出血抽搐而死,那个惨啊······”

“你闭嘴!”尚让呵斥道:“老老实实带路!”

“小的该死,小的多嘴了。”小头目急忙道歉,引着两个人来到一座茅草棚前,推开房门道:“这里面便有几个,长官请进。”小头目站在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却没有进去。

蔡温球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怒道:“休要偷奸耍滑,你走在前面,再敢耍滑头,小心你的脑袋!”

小头目被踹了个趔趄,也不敢发怒,无奈只得在前面带路。

走进这个草棚,顿时便闻见一股恶臭,是有人在棚子里呕吐了没有清理。

借着灯光去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三四个人,尚君长一伸手,尚让递给他一个灯笼,他拿着灯笼凑进去看,只见地上躺着的人脸色乌青,大口的喘着气,有一个已经开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起来。

饶是见多识广的尚君长也被这恐怖的场景吓了一跳,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

边上的小头目介绍道:“现在各营都有了,而且人数越来越多,还请长官赶紧想办法。”

尚君长双眉紧皱,吩咐道:“老二,你把附近的医生都找来,让他们来给大家瞧病,请来绑来都可以,只要能弄来就好。”

“是。”尚让应了一声。

尚君长继续道:“此事不得声张!”

“连老大哥也要瞒?”蔡温球问道。

尚君长略一沉吟道:“还是先不要汇报了,这个并不是有意欺瞒,现在老大哥日理万机,不能再因为这个事分心了,有些事咱们多担待一些,处理完了再向老大哥汇报不迟。”

尚让和蔡温球点点头。

尚君长继续道:“跟各营打个招呼,各位头领都通知到,叫大家注意防范,再跟大家说一句,此事事关者大,大家务必要同舟共济,共同度过这个难关。”

“是!”两人应了一声。

十几个病人躺在稻草铺的地上,各个面色乌青,脸色十分难看。

四五个医生各自为病人诊病,有的切脉,有的扎针,有的看舌苔,大家各使手段,不一而足。

尚让在边上看着医生为病人诊病,他抱着一把刀,一语未发,脸色十分难看,大声喝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病症,还没有诊断出来吗?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看到尚让凶神恶煞的样子,众医官沉默不语,有的赶紧再去摸脉,有的又下了几针,却没有人答话。

尚让心急似火,揪起一个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医官战战兢兢地答道:“从···从脉象上看,应···应该是伤寒之症······”

“那就赶紧开药!”尚让将那人扔在地上。

“是,是,”那人急忙从地上爬起,就要去研墨,开出自己的药方。

一个医官却制止住他道:“你这样是要害死人的,这怎么能是伤寒之症,伤寒之症发热不假,但实质上还是发寒,你看看他们,只有发热,却没有发寒的症状,这怎么能是发寒?”

刚要下笔的那个也拿不定了主意,犹豫不决起来。作为一个医者,他们还是有自己的底线的,没有拿准的事情,他们也不敢轻易开出自己的药方,一份药方就是一份责任,就是多少条生命。

“我看也不是风寒,”一个道:“所谓风寒,或是临风受凉,或是遭到冷击,这几日天气晴好,也逐渐暖和起来,怎的会是风寒?”

“到底该怎么办?”尚让被这局面彻底搞烦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自己也拿不定了主意,于是怒气冲冲地扔下一句话道:“给我想,想不出来,就关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尚让走出草棚,对边上的看守道:“想不出个办法来,谁也不许出去!也不要给饭吃!”

消息传到王允恭这里,王允恭双眉紧锁,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走,咱们出去看看。”

“去看什么?”季然不解地问道:“流民之中出现个把生病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王允恭面色阴沉地道:“大凡大灾之后,必定有大疫,这样的事情在史籍记载之中屡见不鲜,这次恐怕也是大疫,不是疾病那么简单。哥哥,你陪我出去看看,要是真发生了瘟疫,那坏了。”

季然点点头,一遍的郑凝岫道:“我也去。”

“不行,”王允恭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外面实在太危险,你不能出去,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郑凝岫见王允恭这样坚决,也不再嚷着要出去,于是叮嘱道:“你们也小心些。”

王允恭点点头,披了件衣服便与季然出了宅子。

一轮惨白的太阳,多日的干旱使得天空和大地仿佛都褪了颜色,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

举目四顾,街道上行人,就连平日执勤的士兵也不见了,沿街的民宅到处贴着黄纸,上面胡乱画着一些之类的东西,像是驱邪避凶的符咒,随风一吹飘飘荡荡,平添一份诡异。

两个人来到安置流民的帐前,几名汉子破衣烂衫,将几具用草席裹着的尸体抬到推车上,费力地推着往外走。

远处时不时传来声声乌鸦哀嚎。

几个汉子斜躺在一个草垛边晒太阳。

一个懒洋洋地道:“这是得罪了瘟癀昊天大帝,他老人家派下坐下五个弟子,来收人了。”

另一个道:“这么玄乎?我咋听说是他们会咳嗽,会流黑血,被他们喷到就会传染?”

王允恭听了一会,脸色越来越难看,季然问:“怎么回事?可有眉目了?”

王允恭轻叹一口气,摇摇头走开了。

走到没人的地方,王允恭对季然道:“估计就是大疫无疑了,必须得赶紧采取措施,再这样下去,谁都活不了。”

说罢急冲冲朝王仙芝的院子赶去。

王仙芝阴沉这个脸目光死死地盯着尚让,尚让站在一边战战兢兢冷汗直流。几个票帅都是一言不发,就是尚君长也不敢多言了。

大厅当中跪着两个人,一个是郎中打扮,一个是术士打扮。

王仙芝眼睛一眯,过了一会儿,厉声喝问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尚让跪倒在地,告状道:“本来每天只死几个人,但服了这厮的药之后,不减反增,现在每天都死十几个人!”

郎中百口莫辩,只能是叩头如捣蒜,哭嚎着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王仙芝冷笑一声道:“既然该死,那就成全于你,拖出去砍了,将他的人头挂在村口示众,就说这厮胡乱用药,害死了人······”

几个汉子不由分说将郎中拖了下去,郎中屎尿全出,将大堂上弄得臭气熏天。

众人并没有感到屎尿的臭气,反而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透出来。

王仙芝面色铁青,问跪在地上的术士道:“你又怎么说?”

术士战战兢兢地道:“这,这是瘟神下凡了。”

“我是问要怎么办?”王仙芝不耐烦地问道。

“瘟,瘟神最怕火,”术士结结巴巴:“当,当年姜太公斩将封神,就,就遇到了瘟神,是甲子太岁用,用五火七禽扇才把瘟神烧死的。”

“怎么办!”王仙芝瞪他一眼,恶狠狠地问道。

术士急忙道:“需,需用一个活人,办成瘟神模样,叫百姓们牵着游街,以震慑厉鬼,等到瘟神附身之后,一把火将其烧,烧掉!”

“你要用活人祭?”楚彦威大声问道,他看看术士,又看看王仙芝,惊愕不已。

王仙芝却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吃惊的表情,冷冷地道:“你去办!办不好,我要你的命!”

“是,是,是,”术士连忙口头,踉踉跄跄地走出大堂。

“大哥······”楚彦威还要说什么,王仙芝却制止住他道:“由他去,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管用,什么办法都值得一试。”

点燃的艾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随即是团团浓烟。浓烟升起,在空中四散弥漫开来,遮天蔽日,熏得人们睁不开眼,整个村子上空都是乌烟瘴气。

烟雾之下,人们在这种非常的状态下陷入了疯狂,前面几个人头戴着狰狞的面具,手里拿着锣鼓,敲敲打打,身体忽左忽右,踏着节拍跳着舞,身后的众人茫然地跟随着,他们手里拿着彩色的布条,就仿佛是行尸走肉。

破衣烂衫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到村子中心的空地上,这里有身着僧袍的和尚,也有身穿道袍的道士,他们哼哼唧唧唱着佛经、道经,声音凄婉悲凉,让人几近疯狂。

空地的正中矗立着一根一丈余长的大木桩子,木桩上用铁链绑着一个女人,这女人身着瘟神疫鬼的衣服,嘴里塞着一块布,声泪俱下,不停地摇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地上堆积的艾草足有半人高,将这女人深深埋在其中,周围四个汉子手持火把矗立在那里,只等吉时一到,他们就要将这女子当做瘟神疫鬼活活烧死。

术士手持宝剑,将灵符挑起,一道一道燃尽,宝剑在空中胡乱地翻飞,术士口中念念有词,却听不清他嘴里说的是什么。

周围的人没有人同情这女子,反而有些亢奋,他们跟着那群术士唱着跳着,一个个狰狞得犹如厉鬼。

在外围,是一圈一圈的百姓,他们跪伏在地上,磕头如啄米,麻木地起身下拜、起身下拜,犹如木偶。

王允恭看到这一幕,愤愤地冲进人群,朝着手舞足蹈的术士们喊道:“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赶紧把人放开!”

“你是谁?敢阻止我们为民除害?你是不是他的同伙?”一个术士反诘道。

王允恭怒从心头起,指了指被绑着的女人道:“这明明是个女人,是个活生生的人,你们这是谋杀!”

术士嘴犟道:“这个女人被瘟神疫鬼附身了,只有将她烧死,才能把瘟神疫鬼彻底消灭!”

“狗屁!”王允恭上前踢飞几捆艾草,想要上前解救那个女子。

舞剑的术士一见王允恭要阻止他们做法,用剑一指,指挥众人道:“他要坏了咱们的法事,赶紧阻止他!”

话音刚落,几个壮汉便朝王允恭冲过来,想要把他拉回来,季然冲到前面,三拳两脚就将这几个壮汉放倒,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他们丝毫不敢上前。

术士一看大怒,转身对跪伏在外围的百姓道:“乡亲们,这两个人是瘟神的同伙,想要搭救恶魔,赶紧阻止他们!”

十几个百姓站起身来,眼神中充满着怒火,转瞬之间就将王允恭和季然围在了当中。

“你们这是干什么!”人群外一个声音呵斥道,众人顺着声音去看,却见王重霸带着几个手下正朝这边赶来,别人不认识王允恭,却认识王重霸,一见王重霸怒气冲冲地人群走来,众人急忙让出一条路来。

王重霸走到人群当中,左右看了看,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术士一见是王重霸,急忙收了宝剑,陪着笑走到王重霸跟前,矮下身子,指指王允恭道:“头领来的正是时候,这两个人阻碍我们做法事,我们正要将他们拿去见大当家的。”

只听见“啪”的一声,王重霸扬手便给了这术士一个大耳刮子,直将这个术士扇出几米远,大声骂道:“你这狗头!瞎了你的狗眼,这可是老大哥的座上宾,岂是你这个狗东西能动得的?”

这一个大耳刮子不仅震慑了术士,还震慑了在场的百姓,他们知道王重霸的身份,也知道这个人掌握着自己的饭碗,所以不敢造次。

王重霸朝王允恭一抱拳道:“小兄弟你受惊了,老大哥有请。”

王允恭摆摆手道:“我没事,你们把这女子放了,停止这狗屁法事,让百姓们散了吧。”

“放了这姑娘倒是可以,停止这场法事这个不太好办啊。”王重霸有些为难。

“哦?怎么?”王允恭问。

“这法事是老大哥安排的,”王重霸摇摇头道:“没有他的命令,我们都不敢擅自停了,更何况瘟疫肆虐,百姓们都认为是瘟神疫鬼所为啊。”

“简直是一派胡言!”王允恭怒道:“赶紧驱散百姓,避免大家聚集在一起,剩下的我去找王老大。”

看着王允恭决绝坚毅的目光,王重霸点点头道:“好,我信小兄弟你!”于是招呼弟兄们去驱赶人群。

起初,百姓们还是不听,依旧在这里逗留,直到王重霸下令可以动粗,人们这才散去,只留下地上一片狼藉。

尚让怯生生地汇报:“昨日死了四十七个,今日已经抬出去六十二个,看来疫情是有所加重的。”

王仙芝愁眉不展、面色凝重,怒声喝问道:“到底该怎么办!”

十几个票帅没有一个出声,纷纷将头低下,沉默不语。

王仙芝扫了众人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对于属下的束手无策,他也感到一种无助。

“这是传染病!”王允恭大步从外面走进来,对王仙芝道:“这次瘟疫蔓延,是因为天灾所致,形成无形无状的瘴气,大家呼吸吐纳,吸入这种瘴气就会得病,人人相传,就成现在这个状况。”

“狗屁不通!”蔡温球质疑道:“不呼吸的那是死人!照你这个说法,岂不是人人都得病了?”

王允恭解释道:“大热天用井水洗澡,有人会得伤寒,有人却不会,有人强壮,也有人瘦弱,因为人与人是不同的,所以有些人不得病,有些人就会致死,这就是其中的道理。”

“那要怎么办?”王仙芝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

王允恭轻轻一叹道:“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封村。”

封村这两个字一出,大家都大吃一惊。

“那粮食怎么办?买卖怎么办?咱们这些人就是困死,到最后饿死?”尚让不以为然地道。

王允恭无心和尚让他们斗嘴,眉头紧皱,双眼望着王仙芝。

王仙芝沉思片刻道:“封村不太现实,现在这村里聚集了那么多流民,要是一旦封村,人吃马喂不是小事,外面的东西运不进来,里面的东西卖不出去,咱们只能坐吃山空,更何况现在也没有能医治这病的手段。”

“那就告诫百姓,不要聚集,不要走动,每天按时投放水米,还有一点,死尸一定要烧掉,以免再次传染。”王允恭有些急眼。

“小兄弟啊,”王仙芝一皱眉道:“不是老兄我不信你,实在是你说得太玄乎,你说这东西是呼吸所致,那要怎么防?怎么治?难道大家不呼吸了?”

王允恭摇摇头道:“老兄,可差人去城里买些新布,裁成布条,过一遍水之后晒干,蒙住口鼻,这样自然能隔绝一部分。”

“这样有用?”王仙芝问道。

“哎,”王允恭摇摇头道:“试试看吧,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村口的空地上挤满了人,大家排着队,挨个到村口领布条,大家站得很分散,隔了几尺才有一个人,只有领到布条的,还能领到今天施舍的稀粥。

郑凝岫口鼻上系着一块白布,不停地给来领饭的人发布条,教他们如何带,忙的不亦热乎,她轻轻揩拭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好看。

王允恭则在挨个儿检查大家的体温,有发热的便将他们凑成一起,虽然大家有些惊慌,却还是照做了,因为一边的王重霸在高声地喊:“排好队,排好队,不接受检查的不给饭吃!”

见新检查出来的人差不多了,王允恭对旁边的王重霸道:“带他们去吧,注意安全。”

王重霸点点头,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带着这队人朝村西走去。

这队人走进一座木栅栏围成营地,门口有人把守,里面是一座座帐篷如同小土堆,几口大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几个人正在分拣和熬制药物,大家口鼻上都捂着布条,忙忙碌碌的,看上去很会焦急。

一个把一把壳状的东西扔进煮沸的大锅里,拍拍手,望着翻腾的大锅发呆。

边上一个添柴的凑过来看,问道:“这是放的什么?”

“连翘,”刚才那人答道:“还有金银花和黄芩。”

“这可都是大凉的东西,管用吗?”添柴的问。

“谁知道呢,或许吧。”煎药的答道。

王仙芝查看着病患的帐篷,问身边的人:“怎么样?有作用吗?”

尚让皱了皱眉头道:“不太管用,今天又死了十六个。”

蔡温球冷哼一声道:“哼!原来这小子也是蒙事的,都喝好几天了,怎么还不见效?”

“还是有些效果的,”毕师铎替王允恭说话:“这次死的,都是圈禁隔离起来的,新发病的人数确实在减少。”

“要是全部好起来,还需要多久?”王仙芝问道。

“听王惕若说,估计还要个把月吧。”尚让回答道。

王仙芝停住脚步,眉头一皱,微微一摇头道:“太慢了,太慢了······”

月黑风高夜,一群蒙面的汉子蹑手蹑脚接近关着病重的营区,在每个帐篷周围都倒了一圈桐油。

一个出来解手的重病患者掀开帐篷的门帘,正好看见刚才的一幕,刚要说话,就被一个蒙面的汉子捂住口鼻,一刀朝脖子摸去,噗的一声,一股鲜血冲破喉咙,喷射而出。

死尸栽倒在帐篷里,引起里面人一阵惊慌,大家赶忙要穿衣,想要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火!”一个为首的一挥手,几个火折子同时点火,帐篷顿时化作一团火焰,整个营区也化作一片火海,哀嚎声一片,有几个想要冲出这圈禁之地,却被守在营外的汉子们乱刀砍翻。

王仙芝站在远处的高地上,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摇摇头道:“哎,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啊。”

尚君长劝道:“大哥仁德之心天地可鉴。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咱们这是为了救更多的人,要是任由这些人传播蔓延,恐怕更多的人会因此丧命。”

“哎,”王仙芝叹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说罢,他摇摇头,离开了火光冲天的营寨。

清晨,天地之间充满着白白的、薄薄的浓雾如纱似绸,几块未燃尽的木头依然散发着几缕青烟。

几个汉子正清理早已经被烧焦的尸体,王允恭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第一次感到一种无助,一种无能为力,一种无可奈何。

曾经他以为他能凭借自己的智慧摆平一切,可面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主宰。

季然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却没有发言安慰,此时无声胜有声。

王允恭惨然一笑道:“我没事。”

可他当真没事吗?季然不知道,或许王允恭自己也不知道。

王仙芝带着大家赶来了,看这王允恭的背影,故意很大声说给给他听:“尚让,这是怎么回事?”

尚让答道:“已经查清楚了大哥,这群人被圈禁久了发生营啸,自相残杀以至于此!”

王仙芝又看了一眼王允恭,大声道:“原来如此!一人一口棺材,葬了吧!”他来到王允恭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哎,事情依然如此,你也不要悲伤,这样也好,毕竟不用再为他们劳神费力了。”

王允恭冷笑道:“还是老兄你妙手回春啊。”

王仙芝也不否认,轻叹一口气道:“大事将近,不可耽误啊,这些人不但打不了仗,还会传染给整支队伍,我并不是嗜杀的人,但事情有轻重缓急,小兄弟,你书读的多,自然能知道这个道理吧。”

王允恭凄然地摇了摇头道:“能······”

王仙芝又拍拍王允恭的肩膀,利诱道:“只要老弟跟着我,给我做个谋主,我王仙芝保证你享一番荣华富贵,明白吗?”

王允恭惨然一笑道:“明白···明白···”

瘦小的汉子没有见过这样个场面,有些紧张,吞吞吐吐地答道:“俺们都是吃粥棚里的粥,没有乱吃,长官不信可以问问大家。”说罢他抬头看看尚让,见尚让不发一言,才继续说道:“昨晚他说他身上发热,半夜还吐了一回。俺们几个都当他是水土不服,都没当回事。谁曾想今早就这样了。”说到伤心处,竟哭了出来。

“别嚎了!”尚让大喝一声,心情本就有些烦躁,被这些人一吵,直感觉血往上撞,他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于是压压火,去查验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只见那具死尸面色发青,眼睛直直地等着,甚是可怖,眼中聚集了许多血丝。

这时,旁边的一个人也软软地倒在地上,队型顿时就乱了,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升起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惧。

“原地待着,不要乱!”毕师铎喝止住要乱跑的人,急忙上前去查看,大家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让他靠近。

烈日当空,毕师铎正领着一队人在空地上操练。

“二哥,在这里。”一个小头目引着尚让走进一间破旧的屋子,屋子中满是稻草,稻草上叠着几件破旧的衣服算是枕头,显然这里是一间“营房”,稻草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断气多时了。

仔细去看也看不出原因,尚让皱皱眉,于是虚着心断然道:“这就是水土不服的症状,没什么大不了的。”

边上一个汉子怯生生地问道:“水土不服不是要拉稀吗?怎么会死人?”

“是,是,”小头目陪着笑道:“二哥吩咐的,咱们一定照做。”

“腿要稳,手要用力,瞄准要害部位,奋力朝前一刺!”毕师铎倒剪着双手,在人群中间来回穿梭,时不时扶一扶身边汉子的手腕、腰间、肩膀,校正着他们的动作和姿势。

一个汉子停下操练,看着阳光有些刺眼,突然觉得浑身没劲,站立不稳栽倒在地,手中的木棍无意识地扔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伙伴们先是纷纷闪避,随后又凑上去看什么情况,那人躺在地上非常痛苦,眼角出血,口吐白沫,手脚不停地抽搐,在地上蹬起一层尘土。

那汉子被打得不敢再说话。

尚让像是解释,又像是自我安慰道:“水土不服加上感染风寒,不足过虑。叫大家以后注意点,别不干不净的。”

“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毕师铎怒怒地问道。

“这几天天气怪异,忽冷忽热的,或许是冷的时候冻着了,着了风寒······”

“还有,”尚让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对小头目道:“天黑的时候找两个人把他抬出去埋了,别让人看见,别传出去,要是走漏了一个字,小心你的脑袋!”

“是!”众人齐声应道。

小头目朝那人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怒斥道:“他拉稀你见了?二哥说啥就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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