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灵

沐锦继而垂下眸子，展平了凌轻霜的手掌，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在那掐痕上，落下了轻柔的一吻。

掌心传来了羽毛般轻盈而柔软的触感，凌清霜只觉得，自己的手掌要在这亲吻中全部酥麻掉了，那名为冷漠的防线，在这吻中，摇摇欲坠。

凌轻霜回过神，慌忙间抽手，还未及缩回，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却似事先知道她的动作一般，忽地收紧，握紧了腕子，阻止了她收回的动作。

看着这样的眼神，沐锦只觉得心中悲伤与委屈翻涌，抬起胳膊，试图强撑起上半身。

“莫动。”凌轻霜出口的声音带着几分因喉头紧锁的暗哑，伸出手，在虚空之中试图扶起沐锦，却始终是没有触碰到沐锦的胳膊。

沐锦眼光扫光了凌轻霜在空中顿住的手，强撑着支其上身，侧过脸与凌轻霜平视。

她与凌清霜不同，凌清霜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后，便开始自发的排斥与挣扎。

沐锦被点醒了心中对凌轻霜的眷恋，她只觉得自然，她只觉得，这只不过是对另一人的欢喜与恋慕，她并没有因为同为女人或是师徒关系而感到困惑或抗拒。

在她的心目中，这仅仅只是一人对另一人的眷恋，与其他人或物，哪怕是与这被眷恋之人，都无关。也正是这坚定的明了，使此刻的她躺在凌清霜的手中，并无任何负累与排斥，她只觉得舒适与温暖。

凌清霜看着手中的娇俏面容满意又舒适的闭上了眼，脸庞在自己的手中慢慢摩挲。

“我背疼……”掌中的人甚至是没有睁眼，发出的声音轻柔似薄纱，面庞又缓缓地在自己的手上蹭了几刻：“师傅……我背疼……我这般躺着，疼得抬不起头……我只能，只能似这般躺着。”娇软的声音配着娇俏的面容，似是幼猫般的撒娇耍赖，还有那仅仅只对自己的信任与放肆……

凌清霜的心似是被羽毛撩过。

自凌轻霜知道自己对沐锦的心意后，两人几乎无任何触碰，甚至是从前的手牵着手，臂环住臂，这些动作都被加上了特殊的意味。凌轻霜身不由己的躲避，偏偏眼前的女人却改变了策略，不再逼问自己为何改变了态度，只是缓缓地向自己重新索要亲昵与主动靠近，而自己竟是避无可避。

她同她一样，迷恋依赖这亲昵。

手中的人睁开眼，脸上舒适的面容瞬地转为严肃，凝着眉压低声音问道：“师傅，我问你？我这背上的伤，是不是因你而来的？”

温顺体贴的沐锦忽然拉起了脸，只是漆黑瞳仁与娇俏面庞并不适合这质问。

凌清霜心中内疚，瞧着眼前这带着俏皮却刻意的板起的脸，微微颔首。

“你既让我受了这伤，便要赔我。”沐锦看到凌轻霜点头，马上接到，黑色的眸子中似是染上了窗外的日光，俏皮中透着兴奋。

凌清霜看着眼前自信与期待的女子：“如何赔？”

沐锦自自己的脸下抽出了凌轻霜的右手，将自己的右手手指一根根挤进了凌轻霜的指缝间，然后将这十指交握拉近到了自己面前，在那纤瘦的手掌背后，又落下了一吻，继而眸光移动与凌清霜直视，黑色的眸子坚定又执着：“我要你，永生不抛弃我，永生不离开我。”

我要你。

直直投过来的眸光没有丝毫躲闪，轻吐在自己手背上的气息如兰，又听闻这类似于一生一世的盟约，凌清霜却觉得心中失笑：“你今年几岁？知晓什么是永生？”

眼前的人坚定地点点头，出口带着不似这年岁该有的沉着：“我晓得，师傅，我讲的永生，便是永生，从现在，到我死了为止。”

凌清霜原本觉得这只是小儿的戏言，却被灼热而认真的黑眸逼退了对视的目光。

沐锦忽然跪坐起来，伤口再次被拉扯，沐锦口中嘶了一声，却依旧探着上身，环住凌清霜的肩：“你就应允我好不好，哪怕是你勉强的应允……”

“不准……”凌清霜勉强提起气，将她从自己身上摘下来：“趴好，不准这样在床上乱动。”边说着，边抽出自己的手掌，摁着沐锦的肩头，将她摁回了原本趴卧的样子。

沐锦干脆把一整张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自枕头中发出来：“师傅你耍赖，你唬我，我因为你被打的重了……背疼……疼的紧……或许下半辈子是要残废了，一点赔偿也要不到，就只一句话，你也不应允。你是大骗子！”

凌清霜将她周身的衣衫及被子整好：“你现下太小，说的话，做不得准。”

沐锦依旧没有将头抬起来：“我背疼……疼得紧……没了赔偿……我心也疼，从现在开始，我便不吃药了！”

凌清霜：“……”

沐锦将头埋在枕头里哼哼，哎吆哎吆的叫起疼来。

“我应允你……”凌清霜缓声道。

沐锦从枕头中抬起来，整张脸不知是因为憋的还是烧的，粉红一片，黑眸子却定定的看过来，等待着凌清霜的下文。

“我，我应允你，若是待你成了年，还是这般想法，我便应允你……”凌清霜缓声道。

“应允我什么？”沐锦紧追不放。

凌清霜垂了眸，复又抬起来，声音中带了些许的颤动：“应允你……你所说的。”

应允你永不离开你，应允你做你的一世的师傅，不离开你。凌轻霜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沐锦呆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她竟能就这样应允了她，她以为师傅，她那什么都不准的师傅，定是要百般推脱的。在这忽然降下的天大的幸福中，沐锦眼眶竟是酸胀中发了涩，全然忘了背后还带着伤，向着凌轻霜的方向，伸出手臂，环住了凌清霜的脖颈。

“师傅，我真欢喜……”凌清霜只觉得脖颈上贴着沐锦脸颊的地方，温热湿滑。

凌清霜小心翼翼地绕过了沐锦的伤，将她虚虚地抱在了怀中。

湿滑的水划过，衬的沐锦的脸尤其的烫。凌清霜惊觉，怀中女人的温度不是一般的高，以手背试了试沐锦的额头。

凌清霜匆忙想要站起来，却被身前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捉住了手臂：“刚应允了我，这便要走么？”

“我去叫浅浅过来，你发烧了。”凌清霜温声安慰道。

腰际的伤因为这牵动，火辣辣的疼沿着后背爬上来，沐锦强忍住背后烈火灼烧般的疼，满脸的委屈，却依旧强撑着问道：“师傅，你真的要将我送给暮云长老么？”

凌轻霜微微的抿了唇，如水的眸光直直的盯着沐锦的脸，缓缓摇头，“我没有将你送给暮云。”只这一句，再没有过多的解释。昨日夜里的混乱与挣扎，误解与错失，并没有被再次提及。

凌清霜摇头。

几乎被人打到残废，却在询问自己甚至算不上是伤的伤痕，眼前温暖的人将自己的手心摊开握在掌中，自下而上的看向自己，黑色的瞳仁闪烁，仿似是一只乖巧的幼兽。

凌轻霜看着眼前背上满是伤痕的沐锦，听闻她此刻所说出被打的原由，只觉得心要在这伤痕和言语中，一片片的被撕碎了，这每一道伤痕，都是自己逃不出的罪责，为师的，不是应当护佑徒弟么？更何况，她是……

沐锦努力掩盖好自己悲伤的表情，回过头，凌清霜如秋水般冷清的脸上，映红着两只并不能与之相配的红眼眶，眼眶之中的眸子，静默地涌动着歉疚与心疼，定定地看向自己的脸。

“暮云长老早上遣人叫了我去，命我称他师傅，我没有……我只有一个师傅……”得到了否定的答复，沐锦终是放下了高悬的心，背后的伤痛烧上来，沐锦垂了眸子，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缓解背后灼伤带来的刺痛。

凌清霜皱了眉，抿着唇，凌轻霜眸光沿着她原本光洁此刻却是伤痕遍布的蝴蝶骨滑下去，腰际的红肿沿着肩胛骨向下延伸至腰眼附近，若是持杖的人下手再重些，说不准，这人今日便是要废了……

被唬的忘了……这竟是她白白挨了那二十杖的缘由……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自责与挣扎在凌清霜的心中，她却无法让沐锦明白个中原由，前后思忖着，凌清霜竟在沐锦的病榻前，锁着眉，呆坐住了。

沐锦看着凌清霜眉头深锁，知道她定又是在埋怨自己了，她拉过凌轻霜的手，撑开那紧握的手掌，掌心的虎口的下面，一排整齐的指甲掐痕。

沐锦手指揉住那指甲嵌进去的掐痕，“只不过是挨了几下，不妨事的。师傅，你疼么？”沐锦爬卧在床上，心知凌清霜在为自己的伤痕而心疼与纠结，暖声问道。

沐锦定定的看住凌轻霜，摇摇头，缓缓道：“原本我可以跑的，也可以大闹，但我被暮云长老所言唬住了，他同我讲，你不要我了师傅，你将我送与他了……我竟一时忘了，忘了再回来问问你，忘了我还可以跑掉……我以为你真的……”

你真的应允了霄梁的求亲，然后将我随便送给了阁中的长老，想要随便将我给丢弃了……这卑微的后半句话，被沐锦咽下了下去。

沐锦将那纤细修长的手掌摊平在枕上，然后挪过身，将自己的脸贴在上面。

凌轻霜的手微凉而柔软，能隐约感受到持剑磨出的薄茧和清秀的骨骼轮廓，枕在这掌中，沐锦只觉得稳妥心安。

眼前的女子讲的云淡风轻，只是因为道听途说了那句话，竟失了辨别与躲避的能力。

才将她试图向外推了一些，她便浑身浴血的躺在了自己面前，凌轻霜挣扎又矛盾，一时间竟不知如何面对这眼前人。

杖痕如芒刺般扎在自己眼中，凌清霜指尖嵌进掌中的肉里，若昨夜里不是因为放纵了心思，混乱中而醉酒，便不会生出这事端来：“锦儿，我没有同暮云长老说清楚，会错了他的意思，你的伤……原是因我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