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雄诡

刚出了大门，公孙盖就感觉到了那小姑娘已经挂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了。这一生中，公孙盖还从来没有让一个女性如此接近自己，那会让他的身体有一种本能的抵触和惧怕。但此时他看着在身边蹦跳着的这个小姑娘，自己都奇怪，她给自己的感觉是那么自然和平和，还有那么一层难以描述的亲近。

“你叫什么名字啊？“

“胡小蝶。咯咯咯咯……“

“是的，老爷，这个姑娘说她父母的宅院里，留下了近百件古物和字画，她想让老爷为她做一次估价……”那个手下赶紧乖巧地解释了一下。

“哼……”公孙盖嘴角轻轻一弯，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是啊，老爷，我一直告诉她我们老爷很忙，我们甲天下还有别的鉴定师可以为她做估价，可这个姑娘就一直坚持要老爷亲自去。”手下人又多解释了几句。

“我？我么，我复姓公孙。”公孙盖说到，“胡小蝶么，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我……我母亲不久前刚过世，我就……我就只有一个人啦。“胡小蝶的声音里又有了些让人疼惜的孤凄。

“喔……“公孙盖甚至感觉到自己想要给胡小蝶一个拥抱了，”所以你想把家里的古物都估价出卖了，对么？“

“对的，“胡小蝶说到，”自己住那么大的院子，屋子里又都是我祖上留下来的各种古物，我一个人……“

公孙盖的心里又是一软，“嗯，我想，我能帮到你。如果你愿意，找个时间，我可以先去为你看一下那些古物……“

“真的？！太好了！“胡小蝶雀跃地欢呼了一声，”公孙大师，我觉得你肯定不比你们老板差！“

虽然胡小蝶是用公孙盖自己作比较来夸公孙盖，但在公孙盖耳朵里听起来，竟然还是这么地受用。

第二天早晨，当太阳升到了树梢的时候，公孙盖已经搭乘自己的渡船，来到了山塘河边的佳怡茶馆门口。站在这里看向对面，一所颇有规模的院子，大门紧闭着，从那斑驳破旧的院墙，还有一些房屋被钉起来的门窗，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没落的大户人家的宅院。

公孙盖依然有些奇怪，自己居然招架不住那个胡小蝶小姑娘的请求，亲自来到这里。确实是，坚硬的内心，有一块地方好像被软化了。公孙盖暗自这样想着，一边就来到了宅院的大门口。

公孙盖按照昨天和胡小蝶的约定，在门上用力地拍了拍。过了一会儿，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公孙盖有些郁闷，自己如此身份，何曾吃过闭门羹，这个小姑娘真是不知轻重啊。想到这里，他真想一走了之，但扭头看到了对面的佳怡茶馆，要不先去茶馆坐上一会儿吧。

进了茶馆，搭眼一看，公孙盖就知道这茶馆不大，但颇为幽雅；轻轻一闻，他马上就能肯定茶馆的茶档次颇为不凡。

“客官，请问需要点什么？“店里的小二没见过这位客人，但他能看出来他身份不一般，自然就端着客气与小心来问公孙盖。

“一壶金瓜恭。“公孙盖随意地说到。

那小二心里一愣，天啊，虽然看得出来这是一位贵客，但听他直接点了岭南的金瓜恭茶，还是一个人就点一壶，说明这位贵客应该是经常喝这档次茶的老茶客，所以肯定是闻出来茶馆里是有金瓜恭，并且人家根本就没把这么一壶茶当回事。

“客官稍候片刻，一壶金瓜恭马上就得。“小二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退下去吩咐了。

公孙盖隔着茶馆的窗户看着街对面的那栋宅院的大门，心里依然是有些不平。这时，却是听到茶馆一角靠近窗户那里低声的诵念。

“……八二下加四，八三下加六，八四添作五，八五六十二……

三一二五是，两价三七五，四三七五置，转身变作五……“

墙角那里，一个男孩坐在一张高椅上，对着街外毫无表情地咕哝着，公孙盖大体知道这孩子是在诵念算数口诀吧。他瞄了一眼，注意到那个男孩子脑袋出奇地大，悬在那个特别高的椅子上的两条腿却是细短如麻秆，原来他是一个残疾孩子。

“你来我往正初四，搬进搬出又初五，忙忙碌碌到初六，无声无息还初七……“，那个男孩依然在没完没了地嘟囔着。

公孙盖心里正烦着呢，听到这像和尚念经一样的声音，不禁更是心躁。那小二这时已经把一壶金瓜恭端了上来，“客官，一壶金瓜恭来了！“

公孙盖眼睛依然看着窗外街对面的大门，耳朵里听着那男孩的低诵，他再也受不了了，连看也没看那壶金瓜恭一眼，抓出一千晶石排在桌子上，推门走出了茶馆。

身后，那个小二心里只有惊疑。这一壶金瓜恭，可是要卖几百晶石，可人家连看都没看一眼，甩下一千晶石就离开了。有钱人真是有性格啊！

公孙盖回到那宅院的大门口，又拍了几下大门，倒是发觉两扇大门开了一条缝。他轻轻一推，吱呀一声，大门推开了，公孙盖看不到有任何人在院子里面，心怀蹊跷地走了进去……

堂堂甲天下的老板哪里有时间去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姑娘的估价要求呢，可笑。公孙盖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就不再理会这件事了。今天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自己又可以到山塘河边的茶铺去吃个中饭，坐到午后再来个茶点吧。

刚下楼经过展厅，公孙盖就听到一旁一个小姑娘在向一个小二急切地说着什么。

“嗯，佳怡茶馆么，好像听说过……跟我来吧，你在这里磨多长时间也见不到我们老板的。”公孙盖转身向着门口走去，“我正好要去吃饭，跟我一起走吧，把你家的古物跟我说一说，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啊……”

“真的？”那小姑娘的小脸马上好像被一缕春风吹过的清塘，荡漾起了跳跃着的涟漪，跟在公孙盖的身后向门外走去。

“哦，你认识我们老板？”公孙盖故意问到。

“昨天展厅共卖出八件物品，共收入两千七百二十万晶石，这其中包括存疑作品区的三幅《桃下把杯图》，还有那幅《咏蝶》；明天下午我们每月的拍卖会，老爷你需要主持；还有，就是……就是有个姑娘今天来我们甲天下多次，希望能见到老爷你……”公孙盖的手下一条一条认真地报告着，此刻却被公孙盖轻举起一只手打断了。

“我都跟你说过了，我们老爷今天不在呢！”小二有些无奈地解释着。

“我不信！”那个小姑娘嘟着个小嘴儿说到，“你就帮帮忙吧，我真的必须见一见你们的老板的。”

“哦，这位先生，我……我希望你们老板能来我家府上为一些古物做个鉴定估价。”那个小姑娘看到公孙盖气宇轩昂的样子，说话就带了更多的恭敬和仰慕。

“不，”那小姑娘倒是毫不犹豫地说到，“我哪里有福气认识你们老板，但是……但是大家都知道你们甲天下的老板是最棒的啊。哎呀，这位先生，你能帮我找你们老板说一说吗？求求你了……”

转眼，那小姑娘的小脸上就挂上了无辜和可怜，即使是公孙盖的心里也油然生出一股怜惜。看着小姑娘眼中慢慢升腾起来的一层氤氲，公孙盖不自觉地就问到:“你家在什么地方啊？”

“我家，就在山塘河边的街后，那里有个佳怡茶馆，茶馆的对面就是我家。”小姑娘的眼中马上就充满了希望。

“你，找他有什么事啊？”公孙盖的语气里依然是掩饰不住的高高在上的意味，但还是带了些平日很少有的温度。

旁边的小二刚要开口，马上就见到公孙盖轻轻的一个眼神，他的嘴立刻就给闭上了，如释重负地退到了远处。

胡小蝶到此时，悬着的心才放下了大半。按照田宁和古韶芳的安排，自己来到甲天下，第一眼见到这个瘦削的老者，心里就意识到这就是公孙盖。然后按照田宁提前的嘱咐，自己终于第一次运用魔法释放慈悲咒来影响着公孙盖的心境，顺利地取得了公孙盖的初步信任。

“那你呢，先生？你叫什么呢？“

“你知道的，我们……我们老板一般是不会亲自去为人做鉴定估价的。”公孙盖看着那小姑娘两只水灵灵、毛茸茸的大眼睛看着他，心底觉得一阵舒坦，语气就更为和缓了。

“我知道你们老板肯定是特别特别忙的人……可是，可是我只相信你们老板，因为我知道他是我们江南最棒的鉴定大师。”小姑娘两眼放光地说到。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略显娇弱的身躯，却倒也是凹凸有致；一张小脸儿精致水灵，浮现着一层灵动；一双眼睛忽闪之间顾盼流连，情生意动。公孙盖捕捉到这小姑娘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他熟悉和着迷的气息，片刻之间，他在心底竟然就生出一种亲近的感觉，不自觉地已经来到了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