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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记物语

第二十八章张惶兮四顾

在这样的地形中,难以组织起大规模的阵型,所以他们不必担心用以混战的散阵,会被对方的刀斧阵杀溃。

“直娘贼,还真有两下子。”浦上国宗看着如蚁如蝗前仆后继出现的敌兵,冷笑道,随即他传下命令,“以幡持队为列,各自为战,擅退者斩!”

熊袭备一个幡持队有三十人,旗本和郎党各占半数,以此队列据守,当不至于为敌军各个击破。

市部堪二郎早有防备,拨马便走。这一次,浦上国秀看来是真被激怒,铁了心要讨死对方。

市部堪二郎再一次躲入阵中,但并没有如前逗留,而是招呼左右,带领着全军分散开来,向着林中四散撤去。

满腔愤怒的浦上国宗,带领急追赶来的兵卒洪流一般,将留守断后,妄图阻拦的菅家七党的足轻阵线冲溃,亦是毫不停歇地继续追击。

头一批杀下坡的新免队,很快就向后溃退,山本胜次郎乘势逼近,占据了几处有利地形。

他们或围成圈或围成月牙状,分别据守在便于隐藏躲避的大石附近,以来遮掩己身,不受伏兵的射杀,然而肆意投掷的石块和竹枪等,还是给据守的熊袭备兵卒造成不小的伤亡。

宇喜多直家跨马带刀,依旧躲藏在暗处的密林中观战,他布置下来的重重围困,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将浦上国宗率领的这支精锐旗本备队,尽数歼灭在此地。

纵然现在,对方尚且能够据险而战,可面对人潮汹涌,仿佛无穷无尽的伏兵,总有体力耗尽的那一刻。

若如此重重围攻之下,星贺光重等人都能战败的话,那只能说武运如此,非人力可以挽回。

双方鏖战有顷,浦上国宗忽见远处赶至一彪人马,观之旗帜阵容,不是叔父浦上国秀队是谁?精神复振,正欲大声激励部下士气,哪料又一支人马不知从何而至,径直将两边截断。

这是与浦上国秀部的殊死决战。

相较宇喜多直家的从容不迫,星贺光重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他想过击败浦上国宗后如何挟大胜之势,凝聚起人心,守住东美作国的局势;更想过此战若败,自己这些退无可退的国人众,如何面对接下来的险恶局势。

心绪繁杂下,睁着眼捱了一夜。至此时,虽是心力憔悴,忧虑难掩,他却仍旧强自打起精神全力观战,自山坳开战始,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远处的战场。

他非是谋将,临阵指挥也非是他这个冲突猛将所擅长,眼下却不得不停留在本阵,观察着战事。

先一步撤还的宇喜多直家,辔马立在旁侧,饶是他城府深厚,这时候也是难掩面上喜色。

眼下浦上国秀所率的千余匆匆赶来的援军,与前部浦上国宗的数百熊袭备队为己方突杀的伏兵,从中生生截断。

两方虽不过咫尺之距,却各陷囹圄,根本无法接触联系。

而作为插入两部当中的这根楔子,其主力便是星贺光重引以为柱石的“百足众”,配以千名足轻,在美作国内威望甚高的老将立石元国,以及宇喜多直家儿玉党心腹三将的率领下,顽强抵抗这来自浦上国宗与浦上国秀两部,殊死拼杀,试图合流的压力。

宇喜多直家为了此战精心布置,不但选择了这样一处地势狭窄,不利大军移动的地段进行决战。

星贺光重则负责细心调配兵力,以立石军为前锋,自率精锐居中,原田贞佐殿后,发动所有战力,以期一战而胜。

浦上国宗的熊袭备队内的旗本们,散为小阵据守,虽尚能确保阵线不失,却也同样各自被分割包围,失去了合战的主动,更别提聚集兵力与前来救援浦上国秀会合。

为打破困局,浦上国宗临时起意,从各处抽调了近百名旗本,以日笠赖房等骑为先手,令其发动冲锋。

作为围困熊袭备的主要军势,市部堪二郎很快发觉了对方的企图。他一面着人摇旗,一面安排人手进行阻击。

那百名旗本均是浦上国宗手下精锐,九死一生的境地,也不是头一遭碰见,都明白自己身负重任,人人心中亦存必死之心。遥望见立石元国的本阵,幡旗招展,便集成密阵,快步冲去。

这一冲起来,抵抗在前线不成队列,尚在混战的百足众兵卒瞬间溃退,浦上国宗觑得时机,乘势又集结了几股分散的散兵队,重新稳固住阵势。

宇喜多直家等人观战的本阵,就在不远处的小坡上,远远观望,百名熊袭备须臾便近百米,快要接近立石元国的本阵。

此时一面黑幡升起,原本布置在林中的百於名铁炮手倾巢而出。

这些铁炮乃是星贺光重出面费尽心思,自各家豪族军势中搜罗而来。其中不止种子岛铳,还有阿波铳、十文目筒等各式各样的铁炮,全都是豪族们过往从路过商队手中零星购买所得。

原本这些豪族虽然会用铁炮合战,但却多为守城之用,并不似尼子军、大内军那样设立单独的铁炮队,列成队伍,出阵射杀敌兵。

宇喜多直家考虑到豪族军多不耐战,在合围的时候,很可能抵挡不住熊袭备精锐的拼死突击,於是便派人集中起来,作为预备队伺伏林中,以南九州大名岛津家的“钓野伏”战法,来射杀敌军。

现在看到熊袭兵闯开阵列,立刻传令,让其全部前往立石家军势的前方集结,一字排开列队,以齐射来进行阻击。

那百名熊袭兵也都看见了这支突然出现的铁炮队,他们最前列的二十人之中,策马冲杀在最前方的日笠赖房已觉不妙,想要勒停战马,但冲锋之刻,又在狭窄地域,兵卒之间摩肩接踵。

其前进后退,皆是乱兵环绕,一旦停滞必生纷乱,再加上浦上国秀、国宗两部情势危机,根本容不得他怯懦畏战。

因此明知道身上的大铠,多半抵挡不住铁炮的齐射,但还是咬紧牙关,呐喊着朝前猛冲。

待到五十步内后,只听“砰砰砰砰”一阵清脆响亮的铳响,浓密的硝烟在铁炮队阵前腾起,随即便传来刺耳的马嘶与哀嚎。

密集冲锋的浦上军,中弹者无数,翻覆的战马与步卒搅乱了冲锋的阵型,将近一半的战马因为中弹倒地,日笠赖房骑乘的战马,虽然侥幸没有铁炮射中,但也是受到倒地的尸首阻碍,无法继续发动冲锋。

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名熊袭备兵卒,则在硝烟散去的那一刹那,一头扎进了陷阱——铁炮队阵前早已掘好的十余个大土坑。

土坑下插满了尖锐的竹签与铁蒺藜,兵卒身上的大铠再厚重,也难以抵抗的住,顿时纷纷洞中贯穿,在坑底发出了令人心悸的惨叫声。

压阵的原田贞佐,时刻关注着立石军的动静,他手下有着近千人的预备队,随时准备投入战场,此刻闻得铁炮响动,又见旌旗招展,毫不迟疑,立刻派遣两百枪衾队上前增援。

纵然多有掉落陷坑,但日笠赖房还是带着最后仅剩的数十人,绕开陷坑,拼死冲到了立石元国的面前,七骑武士将引众飙行,被迎面撞上的铁炮队刹那间,向四面炸开。

日笠赖房在马上悲愤地嘶吼,疯狂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砍杀着周围的敌兵,毫无防备的铁炮队死伤一片,四散奔逃。

年过五旬的老将立石元国铁青着脸,坐在马上纹丝不动。

事到如今,他也忘却了生死,镇定的表现令身边的武士胆气陡增。只见他左手一摆,喝道:“诸位,此前刑部少辅许诺,杀一旗本者赏钱十贯,若得有名敌军武将则十倍赏之,另赏赐名田,显赫家名就在此刻,敢不拼死效力!”

一声令下,他部下武士家臣带领着足轻队就冲了出去,眼前的熊袭备旗本已不足五十人,己部人马加上后军来援的不下千人,此刻不搏,还要更待何时?

浦上国宗派出的百名精锐,很快就被如狼似虎的流寇吞没,仅於日笠赖房寥寥数骑,拼死杀穿阵势,闯入浦上国秀军中。

眼见流寇中阵守备愈加厚实,浦上国宗也感觉到今日之战要想取胜已是奢望。

不过,他仍然不认为流寇能挡住自己的突围。他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那边叔父浦上国秀的战况。他的部下几乎都是军役众为主的足轻,突围的难度可比自己高多了。

越来越多的美作军,不断从各个方向加入战阵,除去铁炮齐射以外,立石元国犹嫌不足,着令本军中会射箭之徒,集结上阵。其他人众,磨刀砺枪,列成数十个错落队列,层层布防。

浦上国宗又试图组织了几次冲锋,想要打通与浦上国宗的联系,但敌军的顽强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在损失了几十余人后,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两方一前一后又追逐近两三里,只见两侧的山林愈加茂密,浦上国宗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今日若不讨死对方,不说浦上家的威名被自己给堕了,折损五十名马廻众,在他叔父那边儿也是说不过去的。

浦上国宗打定主意,还未开口下令,便紧接着又听两声炮响。

浦上军兵卒下意识抬头环视,只见原先还风平浪静的山林中,相继竖起无数旗帜,喊杀声充斥整个上空,不计其数的美作军从山林中的坡上冲杀下来。

此回这些旗本,接到的是突袭破阵的军令,因为有弓手队掩护,是以并没有携带弓矢、投兵,只有少数郎党还带着投石索。

“宁战死於此地,休叫敌方小觑於我浦上家的武名,若是有畏惧敌兵之人,大可自行撤还,我来与你等断后!”浦上国宗惊怒交加,奋力挣脱还想阻拦自己左右,迈步横走,带领着身边的武士径冲往向耀武扬威的市部堪二郎。

他正想间,密林间忽然一阵铁炮声炸响,旋即箭雨四下,十余名冲在最前方的兵卒,旋即滚落山道。

浦上国宗打个激灵,知道有诈,赶紧命人俯身躲避,左右铳声连连,震耳欲聋,便连日笠赖房等最后的二十几骑,坐下战马也多有惊蹶,前后踯躅,完全无法再追赶。

浦上国宗观察四周,发现此地地形较狭窄,乱石灌木丛生,不利于大队列阵,展开冲击,看来对方为了此战预谋已久,处心积虑将自己引诱过来,目的不言而喻。

可现在遭到自两侧林中伏兵的袭击,只得全都听令蛰伏,东一簇西一簇四散躲避,顾不上反击。

伏兵那边零星的箭矢还偶有射来,但铁炮已经彻底停下。看得出来,面对躲避起来的浦上军,他们也不愿意随意滥射。

浦上国宗仔细琢磨,己部固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大部仍在,凭借精良的装备与强悍的战斗力,混战未必输于敌军。只要能坚持到叔父的援军赶到,他完全有自信与之相合,再次击破敌军的包围。

“原来在此还有伏兵。”浦上国宗咬牙想着。虽说年轻气盛,但浦上国宗也没有鲁莽到昏头,对方准备充足,在没有搞清状况前,他可愿意就此冒着箭雨冲攻山

此时依靠着一片岩石与高草的掩护,浦上军尚能自保,然而是战是走还得快点拿个主意。

此地不利驰骋,所以当下日笠赖房等骑兵均拴马步战,摘下悬挂在马鞍旁的漆弓,搭箭便射。

不出浦上国宗之所料,就算没有了列阵冲杀的优势,单凭步战,这些伏兵也毫无胜算。

“好个市部堪二郎,好个星贺光重。”他咬牙切齿地骂道。

浦上国宗配下的熊袭备,除却大薙刀、八寸斧钺这类破阵长兵以外,还应该携带漆弓一张,箭矢两壶,投枪、飞镰各三柄,每逢出阵便会根据对阵之敌的不同,酌情选带。

数轮箭雨过罢,浦上军再次出现明显的伤亡,被夹杂在暗处的铁炮射死射伤不少,观这架势,这拨伏兵的武备素质,较之此前的无疑上了个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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