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血沸腾在都市

黑色车子里，卓越闭着眼睛，脸上表情古井无波，一派平和，左右手配合着踩着油门的右脚，或急打方向盘，或右手如电飞握挂档手柄，一气呵成地降档或升档，看不出一丝生涩。就算是再挑剔的赛车教练，恐怕都难以从他这一连串快速敏捷而又精准到极致的操作里挑出毛病来，更遑论此时卓越居然还匪夷所思地闭着眼睛。要是有人发现卓越在这种险峻多弯的道路上玩命似地飙车之余，竟然还闭着眼睛，多半会得出一致的结论——这男人不是想一心求死，就是疯得无可救药了。

就在赛车以一百二十的时速行驶时，前方二十多米开外出现了一个往外撅突的弯头，卓越当机立断，一只手盘团绕圈打起了方向盘，与此同时，另外那只手拉起了手刹。在急转的方向盘作用下，后轮失去动力的车子，在高速惯性作用下，整个后半段车身迅速往前甩上来，在尖利刺耳的轮胎摩擦中，车身明显打斜。

就在这紧要关头，车里搭载的手机座上，一串铃声突兀地响起。

卓越并没有去理会它，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手机铃声一样，依旧闭着眼睛，紧紧抓握着方向盘，在车子入弯，车头靠近弯道靠山岩一侧且整个车身与弯头处的岩面呈切线角度时，卓越毫不犹豫地放下手刹，油门猛地一踩，本来损失了一些速度的车子，顿时再次被从发动机里喷薄，经由车身轴齿传送到四个轮子的磅礴动力猛然拉动。下一瞬，车子加速往前，行将出弯，卓越迅速调整方向。

短短一眨眼功夫，车子出弯，在卓越精确无比的把握下，弯头这边一辆距离弯头只有十米左右，正点按喇叭的小车突然被从弯道那头漂移出来的黑色汽车吓了一跳，那个开车的司机像是被吓傻了一样，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踩刹车。不过，好在卓越艺高人胆大，在他的精确操控下，两辆车子隔着约莫十公分的距离，险之又险地交错而过。

他已经闭着眼睛在盘云屿里开了将近两个半来回，这种单纯依靠精神力进行定位的独门法子，虽然可以让他对路况的把握没有丝毫遗漏，可是，对精神力的损耗也是巨大的。尤其是刚才那阵雷阵雨，一下子使得路况变得危险了不知多少倍。以至于卓越这短短十几分钟，所耗的精神力骤然加倍。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个来电，他觉得有必要认真接听！

曹冰莲说得明明白白，郑锦被人打是拜她所赐，尽管她这么说给人以露骨的邀功之嫌，而且她的行为完全是自作主张，甚至根本就是剥夺了卓越亲自出手恶整郑锦的机会，卓越还是多少有几分感激她。怎么说，要卓越自己去恶整郑锦，就算没有太大难度，但怎么也都是需要浪费时间的。如今有人代劳，他何乐而不为呢？可惜，曹大小姐的脾气急了些，完全不给他表示谢意的机会。

公元2020年10月31日，时值星期六。尽管是周末，对于仍然顶着大学生这虚衔的卓越来说，这样一个日子本来应该好好陪难得也不用去上课的周仪君，可惜，今天的天公不作美，天空阴云密布，随时都有可能下起暴雨。最主要的是，惦记着明天这个约定之日里的重要赛事，卓越尽管把握十足，却仍是没有半分松懈，全神贯注地驾着他那辆黑色的改装车飞驰在盘云屿的山道间，在群峦间拉起一道又一道劲道十足的轰鸣，完全无视头顶堆积的浓墨云层。

这时，距离手机铃声响起才过去两秒钟不到，完全没有理会那个被他吓得这会儿刹了车，脸色发白冷汗不止的可怜司机，卓越继续以近八十公里的时速往前，一只手则拿过了手机，按了通话键，同时脑袋一歪，就把手机夹在右侧脸颊和肩膀之间固定着。

“什么事？”接起电话，卓越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因为刚才拿手机时，他匆匆瞥了一眼，看到是曹冰莲打来的电话。他有点想不通这位为父报了仇的杀手小姐，为什么会消失这么几天后，突然给他打电话。尽管多日没有联系，在他这会儿专心驾驶的时候，这短短三个字里，可没有多少热情可言。

“还剩五十四秒！”卓越的声音有点机械，在心中默默计算着秒数后，一丝不苟地提醒了一句。

终止了通话没多久，一声雷鸣轰隆一声响过，盘云屿内，顿时风起云涌，狂风大作，那些黑沉沉的雷雨云，顿时像是被触发了的雷池一样，在下起倾盆大雨的同时，电闪雷鸣不止，漫天霹雳如一条条狰狞迅驰的电蛇，在天地间游窜暴走。

这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一直下了十来分钟后，雨势悬敛，只掉一些细碎的雨滴。从始至终，卓越闭着眼睛，身下的坐驾尽管被暴雨打得噼叭作响，却是不曾停下。尽管暴雨之下，短短片刻，山道上就因为从斜峰上淌下的雨水而变得湿滑非常，卓越也只是稍稍减缓了些速度，继续凭着精神力感应着前方百米间沿路的所有植物，借由它们来判断路况，调整时速及实现雨中漂移的操作细节。

雷雨暂歇，卓越的手机又响了。卓越看了一眼手机，下一瞬就踩下了刹车，最终将汽车靠边停了下来。

“我这会儿正忙，给你一分钟时间。”卓越一边动作利索地完成了一次简单的漂移，一边快速地瞟了一眼车载电子钟，不带忧喜地说道。

“嗯，好熟悉的声音……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在开赛车，对不对？”曹冰莲像是没有听到卓越的话，自顾自地猜测起来。

“你够翻脸无情！”电话里，传来曹冰莲略显气恼的声音，稍稍沉默片刻，只听手机里再次传来她的声音，“卓越，你记好了！是老娘帮你把你的同学郑锦整得退学，这就当还我那天救我的利息。”

话音未落，曹冰莲满带不悦的声音被几声盲音吞噬，片刻后，卓越感觉世界清静了。

“怎么？你心情不好吗？”曹冰莲在电话那头问道，声音里完全听不到一个行走于黑暗中的杀手该有的阴沉，想来她是父仇得报后，想通了许多事，这才恢复了一些她这年纪本该有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