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尊

然而这对李若冰来说，却有一种隐晦的特殊含义，因为这些饭菜是为另一个女子所准备的。

我们热闹的上菜，李若冰非要去端，怎么拦也拦不住。

母亲难得的未让李若冰难堪，尽说些肤浅的常理，并未在我们的关系以及双方的背景之间一探究竟。态度显然，意思是，你们在一起开心就好。

不见了，岩石边缘那双有力的手不见了。仿佛一切都卡在了这一刻，像崩坏的齿轮，死死的咬在一起，无法再运转。一切顷刻间都化成泡影，一切索然无味，一切归于平静。

李若冰听到这不安的颤了颤，她一直怀疑我是魔鬼，此刻不由得挣脱了“魔鬼”的怀抱，仔细的察看我。

自从对李若冰讲述小妖之后，我的身心猛的一下释怀了许多，懂得了浅入浅出，不再那么痛苦。

与之格格不入的李若冰却没有一丝嫌弃，哪怕坐上冰冷粗糙且又窄小的板凳，坐上还吱吱响，她也总是一脸矜持的微笑，柔声细语。

母亲越看越满意，慧眼如炬，顿觉这是一种装不出来的气质，是纯天然的修养，懂廉耻，明是非，知善恶，晓尊卑。

母亲的厨艺非常了的，村里村外经常有人喊她下厨。

在吃饭的时候，母亲故意多抽了一双筷子。她拿起这双筷子，微笑着自圆其说。

“呦～怎多了一双？呵呵～看来明年要添一口人了呢！”

母亲说完，眼神在我与李若冰的脸上淡淡的游览。

这美好的心愿并不隐晦，惹的李若冰颔首低眉，面红耳赤。

“咳咳～吃饭吧！”

我干咳两声，岔开话题，掩饰李若冰的尴尬。

李若冰这才拿起筷子，吃的津津有味，秀眉连挑，不停地夸赞。

“嗯～嗯！我还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饭菜呢！真的！这比那些肯德基麦当劳要好吃千万倍！比那些大酒店里的五星级厨师做的都好！”

母亲捂着嘴笑，遮掩那有些参差不齐的牙齿，很是受用。

还算融洽的吃完午饭，李若冰主动忙活起来。她撸起袖子，修长细嫩的雪白手指在残羹剩饭上飞舞，显得格外的美丽。

母亲不让，李若冰非要抢着忙活，最后二人决定合作。

我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强烈的幸福感涌上心头。

之前假装情侣的协议正在愈演愈烈，不可控制的向真实奔现。

这一刻，我身心的王屋山与太行山猛的卸了下来，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李若冰陡然间变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我的挡箭牌。

有了她，我再也无惧家人们审问的目光与语言，以及同龄人带着妻儿秀恩爱的蔑视。我甚至看见了一个略带我与李若冰模样的孩子在我眼前蹦来蹦去。

孩子跌倒了，在地上哇哇大哭。我难免心疼，却并未将他抱起，而是理性的教育他。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哪里跌倒了就在哪里爬起来！”

孩子懂事的止住啼哭，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家人欢呼雀跃，露出幸福的微笑。

从此以后，我的孩子每次跌倒之后都会自己给自己打气，奶声奶气的说: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哪里跌倒了就在哪里爬起来！”

我甩甩头，止住这种荒唐的思绪，用手摸摸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真心笑容，莫名的有些惊恐，感觉最近几天快将过去十年的苦痛给笑没了。

我来到厨房，只见李若冰不停的接过母亲手中的碗，在盆中的清水中清理着，整齐的叠放。

母亲尽量用普通话说着农家人的生活。

“在盛走剩饭的铁锅里加水，嗯～将贴锅的胡锅巴浸泡铲掉。每个吃剩的空碗里面还有残留的饭粒与油水，放入锅巴汤里洗一洗，然后将锅巴汤喂狗。洗碗水里还有饭菜的残渣，在洗好碗之后，在将洗碗水盛出喂鸡。这样一来，一点儿都不会浪费，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生存智慧。从微观看世界，我们民族的传统生活文明才是最完美的，才是无愧天地的。我们的国家才能因此一步步的走上繁荣富强。”

李若冰被母亲的话震惊了，一方面感叹农家人生活的种种不易，一方面钦佩农家人的生存道理。

只觉那看似俗气的话语背后隐藏着烁烁放光的真谛，每个基本生活的道理都可以博弈深奥的哲学，可以说是一种艺术。

“阿姨，你说的太好了！浅显易懂，道出了生活纯粹的本质。怪不得天一的精神思想那么清新脱俗呢！原来是遗传了您的伟大基因啊！”

李若冰很会说话，母亲谦逊地笑了起来，骄傲的看着我。

“天一比我厉害多了，我只找了一个老实巴交的文盲。而他却找了你这么一个美丽与智慧并存的善良姑娘。”

是的，母亲年轻时自命不凡，举家之力供她读上了高中。由于外公旧疾复发，小姨尚幼，外婆无力支撑，家中穷徒四壁。所以母亲为了照顾外公，撑起家庭，只得放弃求学，以及放弃了一个县城里高等教育家庭男子的青睐，招了我老实本分的爸爸做上门女婿。

“哪有？”

李若冰一脸娇羞。

我见她们相处融洽，便放心的离开了。

一个大城市的富家千金，竟能与农村的老妇人相谈甚欢！我反倒对李若冰越来越着迷了。

我们逐渐变成相互迷恋，爱情是相互的吧！容不得一方缺斤少两，否则难得长久。

午饭过后，母亲与李若冰谈了许久才独自扛着铁锹出去了。

我见势忙凑了上去，母亲则婉拒道:

“不用，你们待在家吧！我忙了一辈子就是为了你们！”

母亲的话意味深长，十分的沉重，并对我们寄予厚望。

我心中一暖，又难免一痛。我可以看出母亲对李若冰十分喜爱，希望我与她能一辈子在一起。但我们是假装情侣啊！未来还无法确定。

李若冰自然明白，习惯性的脸红。她的脸红对我来说如视珍宝，无疑是乱世红尘之中难得一见的一股清流。

母亲离开后，李若冰兴奋的拉着我上了楼。她从我的房中取出一个盒子，问道:

“这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吧？”

不起眼的灰色小方盒，想必她已经打开并看见了其中的物品。一只陈旧斑驳的手表，一支笔，还有一张泛黄到皱巴巴的纸。

我看着这三样物品，顿时心如刀绞，仿佛那刻骨铭心的两个字刚刚才刻上一般，心口血流不止，尖锐的手术刀下剥落出森白的骨沫。

李若冰未料我会如此的睹物思人，瞬间明白，这又是关于那个神秘女子的故事。

想要了解透彻就必须一层层的剥开心扉，想到这，李若冰把心一横，继续深入。

“说吧！说出来就好了！多一个人分享你的心痛，你会轻松许多，我很荣幸也很愿意分担！”

然而这次我并未听她的话，始终一言不发。沉默片刻，我突然重新装好三样物品，将盒子放回原位。

李若冰见我如此这般，感觉十分失落，极度失意的质问道:

“这算什么？我算什么？我依旧比不上小妖的万分之一！我就连最起码的知情权都没有，嘤嘤～”

李若冰说着说着就委屈的哭了。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老是哭哭啼啼的女子。但李若冰则不同，也许因为她是学表演的吧！亦或是因为她太美了吧！美的她做什么事都是对的，而且别有一番风味。

我回过神来，急忙温柔的解释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瞬间难以接受而已。”

李若冰摇头叹息。

“唉～！我以为的原来并不是我以为的。在你收起盒子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一败涂地，甚至像个滑稽的小丑，不该出现在你完美的爱情里。又像个要饭的，给点吧！大爷！再给点吧！我饿！我好下贱啊！嘤嘤～……”

李若冰用举不完的伤心例子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让我愧疚难当。感觉一种体贴生命的依偎正在缓缓分离，让我痛苦不堪。

我首次惊觉李若冰的存在竟是如此的重要。我像即将淹死的溺水者，猛的扑向李若冰这根救命稻草，紧紧的锁在怀中，哽咽道:

“别～别走！你别走！！！”

传统土俗的我，始终矫情的说不出那些肉麻的话，最多只能这样的表达。

李若冰却很受用，也很懂。她猛的一颤，仿佛重新找到了存在的价值与分量，并伸手环抱着我。

我抱着怀中的人儿，顿觉人生仿佛只剩这一点真实的重量。

我很怕这种潜移默化，但我已不能自拔。

一晃十年了，腐败的心房也该清扫一下了，也该试着住下另一个人了。

我笑了笑，扮个鬼脸。

这是李若冰享受浪漫与表达浪漫的特有方式。只需沉醉便好，无需过分深入。

回到家中，母亲已做好丰盛的午餐。原本招待宾朋的菜，不吃也是浪费。

“走吧！该吃午饭了。”

我昂头奋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却依旧未能翻越小妖的高度。双手一松，我就这样坠入深渊。

“哇呜～！你猜的没错，我今年已经十岁了。”

“哇啊～啊啊～！”

我痴痴的看着她，第一次主动吻上她的脸。得到这个吻的李若冰，激动的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奖励一般。

我起身说道，却被李若冰猛的一把拉坐下来。

只见她媚眼迷离，满脸火烧云，微微仰头，递出微微嘟起的火辣辣的小巧红唇，呵气如兰的吐出两个字。

“吻我～”

李若冰很单纯，但并不傻。我知道，她的伤心顺势夹带了许多其他的情感。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我也知道她此刻通过这种表现想得到什么。

家里简陋的家居与陈设印证了岁月沧桑，有的桌椅甚至还是太爷爷传下来的。

勤俭节约的农家人对于还能用的物件都是舍不得丢弃的。

“你～你～你竟然主动吻我了？是不是我通过了你内心的某种考验？我～我～我～啊！！！”

李若冰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化成一声惊叫。

李若冰竟然吓哭了，哭声五味杂陈，有遗憾，有惊恐。这是一种突然惊觉恋人是魔鬼的无奈，既害怕相处，又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