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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雨浥轻尘

第34章 第十八章 滩头是岸丝争乱 第一节

是以,他只略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敲响了那扇门……。

当牟宗翰再次领命转身出了父亲的办公室时,一场欢宴的酒局在等待着他开饮在即,只是令其惴惴不安的是方才父亲想极力所隐瞒他兄弟二人的,究竟是怎样的风险?要知道在他的情感认同里,父亲那固有不服输的血液又何曾不是一脉相传?于此之下,牟宗翰盱衡阔步,便将其项背涂抹在西瓜红配色尚好的天际线上,正如这整日下来,度把握得刚刚好。

眼下,似将平平无奇的基本款生活,忙碌得令周身遍布了能量的牟宗延,从医院结束一天的见习坐诊工作,回到自己的一方天地家中时,已是天色将晚。屋内依旧只见他孤孑的身影。原本今晚不必委屈肚腹而使人真针儿变得肥肠(非常)“饱满”的。

午后的阳光在稍加以活络活络筋骨,便就这么随性而至,将坐落于经济技术开发区腹地的小窑湾那背山面水处、隐约可见的几栋呈“品”字型的办公用楼,及临近一排排具有规模的厂房,化境里煞是显曜而壮观。

且莫以为这一系列冷链深加工流水线,附带仓储保鲜与配送的软硬件设施只是看似简单的布列其间。说来它可是鼎鼎有名的“天巳”集团的大本营所在地。

岂可小觑,单论今天不到半日的功夫,董事长的办公室里,此送彼迎、尊荣莫并地轮番接洽了好几波日本与港商客人。

早起,见她睡姿依旧泼辣,照例占据他的大床,压根儿全无愧意、高高在上的态势。太气人了,这下,怎可让‘别扭’说走就走呢?是以,闪作淘气的念头,捻起一茎同样“泼皮”赖床的发端戳进这“妖女”的鼻孔里……

“愿她在痛痒中醒来!”牟宗延心中不亚于有一百个默念,偏巧事与愿违,她也只是抽扯了鼻翼三两下,就再无下文了。倒是自己劫数难逃、十分配合地生生给戳出个大喷嚏来。

“唉!瞧瞧自己这点儿出息!怕是昨夜被其折腾半宿,些许伤风了。”牟宗延叹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她有“妖法”了。

是以,他努着嘴下厨去了,将先前迟迟不肯释怀的夙嫌,甚或还有别的什么,一温火给熔化了。

接下来,本以为心境平稳、各不相干,分路而行就那么回事。可头午在医院正忙累地为病患拍片,巴不得自己一屁两谎,没病找病的就此在那CT影像床上躺上一躺、歇歇气,命运之斧再次“劈刺”他犹如眼前的仪器,随着一抖目光,仿若突遭平扫周身,心中暗自诧异:“我当是谁?原来竟又是她!怎地?才刚分手没上一闲会儿,这便作法形飘进来了?这是要常常叙叙才好,还真不愧为‘没病找病型’的。”带着不能掩饰的唇角浅窝,想不到的让含口舌尖再次空恍而已。

与这“妖女”再次不期而遇,纯属“大火烧冰窖---天意该着”。眼见她陪同着一道来问诊的还有一位中年妇女,隔着电离辐射室里间的玻璃,牟宗延看着滕脂柔趋前忙后的帮扶劲头,自然以为眼前这俩人是至亲母女关系无疑。可他却何曾想过,眼前这中年女人如若细瞧这眉眼处却有着与自己多半的相似度,那尚显昏暗的室内光线下,她的嘴角边也隐有两湾微澜死水的“浅塘”。万没想到,让自己饱经情感折磨的由来中,眼么前这个中年女人确是他千方找寻未果的母亲。

正所谓:“人生如天气,可预料,但往往出乎意料。”

现下,人去楼空又似往常了,可牟宗延虽眼神在屋内逛了逛,心里却多多少少有些惘然若失起来。

待心回意转时,他忽又想起了什么,发急地拽步在饭厅的餐桌前哈下腰、驾与目光沿着桌面一径儿飘向饮水瓶前挨个直瞅,旋即弯眼点头自语:“哦?看来她多少还是领情与我的,表现得还不错!”牟宗延除去称心纯粹只剩如意算盘被人稍加拨动,心也顺着来龙去脉地小膨胀一回。

自得之中,挑眼一下便瞧见那张黄纸便签,比之早晨多出几行另番娟秀的字体来,竟然是首接续的打油诗:“一处闲庭是闲庭,两本正经非正经,三生有幸若有幸,四海升平渡生平。”

“嗯……妙趣横生!这股妖气使得妙!非但没教人作呕,文笔中还带有几分洒脱反而激起某种内心的渴望。感觉甚好。哦?这最下面还有几个易忽略的小字:‘想都别想’。呔!原来是在哄我玩啊!你这‘妖女’……”牟宗延失声笑出,眼里也闪着含蓄柔和的光亮。

过了两分钟光景,微凹的嘴角看起来颇有些奥妙,很快地转头去,“噔噔噔”地走上阁楼,自己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在那摆放的音乐合成器跟前,又随手取来了抄本,寻了个空当儿席地而坐,且不说他‘心较比干多一窍’的,看这架势大抵似玩起了高深的音乐创作来。

乍看他时而眼幕低垂、睫羽间或颤动几下;时而仰头擎着脑门益发慷慨地单瞧某一地儿,就差把房顶给瞅出大天来;又化醒过来,时而坐立不是,索性起身围着他的这些激发创作灵感的重器兜转上两圈半,步履轻快的。自凝思至明澈,从清冷变热烈,那单薄的眼皮倏地似挑竿儿,干脆将蓝黑眼瞳美耀得漓彩又剔透。

……

行至在这个冬天里,以此为原创的词曲一首,纳怀入心与这个年轻人内在的世界,妙不可言。

“风醉雨/稍稍镇静/不啻无愧卧寒冰

云追月/匆匆晨星/奈何借道认天命

芳桂郁/绵绵语轻/怎知化回如梦令

心会约/幽幽伶俜/小可剪好栖窗影

一处闲庭/有你走来/是闲庭

两本正经/由我呼应/非正经

三生有幸/盘挽丝青/若有幸

四海升平/晨光暮景/渡生平

风过/曼陀铃

幻月/还薄情

三千弱水滢

一瓢诺许君卿

印记入丹青/圈成固凝/成心形/我知前世已注定

若即若离花/缘是莫名/胜思情/我愿今生宠你若惊”

想必,爱已成歌……

很显然,这足有二两半左右一只、2-4头儿,体个大小还足余的鲍鱼订单,使公司的资金账面很耐看,这着实让大哥级人物的牟吉昶神采飞扬了一整个下午。

长子牟宗翰而今已是其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自从归国回来,逐步执掌公司核心业务管理,若论时间不算久,但进入角色却很快。这也让牟吉昶是了然于心,颇为喜滋滋的。

“就依您!”老耿简单却不含糊的应答似乎在坚固那“样板间”人物的决心。

这番往来的共叙,牟宗翰听了个真切,方显有些兴致索然。的确,小弟宗延天禀聪颖远胜于自己,即便瑕瑜互见,可人无完人。别说父亲偏爱与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正所谓,同鱼不同命。可这些命理由天不由人的空泛之谈,确实横竖有着道不明的万般无奈之举。牟宗翰一时非但没大别劲儿不爽,反倒对于父亲的纠正心生认同。

“您是说这‘苍龙会’有无可能牵扯其中?甚至是插手此间……噢!我明白了,不是没这可能,行!这就按您的意思办。我相信,就您这坚持不懈的做事韧劲儿,肯定会皇天不负有心人的。”很显然,在老耿的心目中,眼前这位自己追随、尊慕多年视己亲如手足的汉子,为人或行事风格,成了他人生的“样板间”。

相对而言,在这时光的脉络里,有徘徊不可说的,也有忙得不可开交的。

此时,红日渐渐西沉,晚霞现处。牟宗翰刚送走一批观摩完冷链加工全过程的内地客户,噌噌疾步前往父亲的办公室,正待敲门入内,却听闻房间内似有隐约的谈话语。于是,不由停驻脚步。

“牟董,这里有几张纹身绣图,请您过下目,看看可是有您所眼熟的?是否正是您所要关注找寻的图样?”

“听言这当家人物行事低调,颇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诡异劲头,但绝对是那‘无毒不丈夫’处事风格的狠辣主儿。如此多年以来,非法获益、利润不计其数,黑钱洗白那是自然。本以为照此下去,江山永固、富可敌国的。却不曾料想八年前风虎云龙地说是起了内讧,当家老大一夜暴毙。打那之后,气数大减、人心也四分五裂开了。自古便有‘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江湖规矩一说,加之又被国际刑警组织给盯牢了,被抓的被抓,出逃的出逃,蛰伏的蛰伏,甚至是黑吃黑的招法也层出不穷……。总之,这‘苍龙会’曾有的威风已是往日不可追,可好赖也辉煌过,所以知情人都说‘一星星薄云,云起生风,风从虎的余威还是有的’。难道……牟董,您这么多年潜心思虑、疑窦丛生的关键所指就是它?”

“这皇天已对我不薄,在某些处事上,人不能‘贪心不足蛇吞象’,凡事总不能倚仗于天,运气总是要用完的,还得凭自身的实力说话才行!……哦,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为妙,尤其不能让他们俩兄弟知晓此事,不明利害关系再掺和进来,一个柳家已是前车之鉴,我们牟家万不可步其后尘……你陪我多年一路走来,应该懂得这些的!”牟吉昶言至此处,似在力保权衡一番,出海半辈子的船老大怎会不知那航行中的船只,纵使遭遇海面上的风浪再大也不怕,却唯独心惧那海面下看不见的暗涌,可随时将船翻覆,不带含糊。

不愧为身边人的老耿,最是善解人意。仍不忘将稍显压抑的话风切换成轻松的家常唠嗑语调:“要我说,牟家有两位公子在,何时也不会轮到那步田地的!尤其,您看看宗翰这孩子,能力在、办事又稳妥,同龄人中的确不可多见的可塑之才,您就大可安心吧!”

“老耿啊!你又不是外人,能如此说来也无甚不妥。我的儿子,当爹的岂有不知的道理?单论宗翰是不错。为人稳重、做事有股咬定青山不放的韧劲儿,这点随我。他回来后,忙前跑后的,帮我打理了不少事,我也都过目于心的。自古这生意场上人才济济是必备而常见的,难得的是那可遇而不可求的‘奇才’能为我所用啊!依我多年经验,若没走眼,我那倨傲、行为还挺乖张的老二才是最佳人选。只可惜这小子时而犯浑,若是以他的灵透劲儿,他的悟性定胜于其它人……我这么说你信不?不然,咱俩就此打个赌,倘若真有那么一天,牟家这艘‘船’能稳妥交与他哥俩执航,你就陪我到处走走,这祖国大好河山,我还未曾好好畅游一番呢!”牟吉昶除了兴奋之余,一脸的恳切与憧憬……。

“使用这种纹样的,可有说法?你可又探查到什么?”终于父亲大人开了尊口。

“牟董,您又是如何洞察到的?要不说,我顶佩服的人就是您!不瞒您讲,多方探寻,配得上使这纹身图样之人还真不是一般人享有,是一个具有国外势力操控的青帮组织,其规模、活动范围波及很广,据说总部在东南亚,包括欧洲、北美都有其势力涉足的影响与掌控。尤其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是这个组织发展的黄金期。听说他们的帮规严明,虽做为该组织象征的标志,可不是谁人都能在胳膊上随意纹着玩儿的,列位等级森然,纵使最多五条小龙盘身,级别却最低,而尊属最高位当家大哥只一条过肩‘金点描红青螭龙’纹绣,不但撼人眼目,还集权力于一身。”只听那耿叔顿了顿口气,呷了一口茶,继续道。

是啊,就在下班前,为兄的还力邀自己随他一道赴宴去,可转念一想,彼此生疏的一干人,各怀目的和心思,围坐一团营造出的假象,虚情假意假惺惺,唉!饶是不去“打假”搅局的也便罢了,还假装充数这等无聊的事,假定遇上,还能怎么办?自然只能是被他脆弱的“佛系”持戒给婉拒了。

望着书房内抢眼的蝴蝶兰,安静得犹如昨夜那位沉醉如泥、雾帐玲珑碧的“女魔头”犹在的气息。这种将人带入情境所在倒不为怪,但要数自己为何走神,照以往说不通呀!只是不论怎样,昨夜今朝这通下来着实有些意趣。

随着耿叔声音转而低沉地谨慎一问,牟宗翰的宽肩膀不禁贴近门缝处,那双光闪闪于走廊黯淡光线里的余晖目好似日色陡昏,沉入里间私语的暗涌中。

“这纹图……像……也有几分不像……拿不太准……当时水雾寥寥的……相隔有段距离……不行先搁在这儿,待我思量再瞧瞧。”牟吉昶方显踌躇的语气,却未就此而妄冀勾勒出散布于记忆里的碎片。须臾似又想起了什么,遂吩咐道:“哦……这样吧,若想弄清这条线大可换个角度去思考……我上次交代你去注意盯紧的那个年轻人,你先从他与他家人及他们身后的万沪联海运船务在过去的十年间与之过从甚密的客户或男人中入手,缩至范围应在四十三、四至五十岁左右的现下年纪,可做为重点暗查对象。要知道一个响当当的偌大的公司几乎一夜之间如‘多米诺’的骨牌效应倒塌了,甚至差点从此消亡,这点不合情理。想来深层里多半是大有来头,试问会有哪个甘愿无利可图而冒此风险呢?”

留心竖耳下便知是跟随父亲身边多年的耿叔那“浪花淘尽英雄”的底力浑厚之音滚滚袭来。屏息无声里,大约是相看好一会儿,跟着一阵悉悉有声的纸张抚摩音。又闻耿叔似在释义那听来无半分关联的什么这个‘纹身’、那个‘绣图’的:“哦,这种叫‘盘金螭龙纹’传说是远古一种不带角的飞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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