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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落经年

第9章 第9章

“我抄了你家……怎还有脸吃你的药?”他侧过脸去不再看她,淡淡道。

“抄家之事,我既说了信你,便不会再怨你,无论如何,也请你不要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顾音若一面道,一面舀了一勺汤药,吹了吹,欲喂给他喝,见他仍不为所动,又道,“你若不喝,我便自己喝了,这药若是身子康健之人喝了,没病便也能喝出病来。”她提高了音量,同时故意拿着勺中的药往自己嘴里送。

“我喝……”他只觉自己再次败下阵来,于她,他从来都全无办法。

“你若信得过我,请借一步说话。”顾音若温声道,示意他随自己出来片刻。

楚越作为苏怀瑾的贴身护卫和近身服侍他之人,原是因那人之事对顾音若没有半分好感,但这两次却看出这姑娘对苏怀瑾的关心不像是装出来的,开出的药方还颇为有效,便对她的看法有所改观,这便随她出门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督主除了腿上的伤,是不是还有别处不舒坦?”顾音若问道,但未等楚越回答,便直言道,“我这里有一盒药膏,对刀伤留下的创口发炎感染、陈年痼疾颇为有效,你若信得过我,督主身上其他地方的伤不妨一试。”她并未明说,但想到楚越作为贴身服侍苏怀瑾的人,应该能明白她所说的意思。

“哎……”他轻轻叹了口气,“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嘞!”顾音若这便喂他喝药,心里暗道:有没有下次的,你说了可不算。

喂药喂到一半,却见他开始晕晕沉沉的几近昏迷,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滚烫。毫无疑问的,伤口处失血过多又中了毒,且逢喘疾再次发作,他,发烧了。

顾音若望着他腿上的伤口还在淌血,忙给他换了药再次敷上,感受到他浑身又颤抖了一下,心下一阵揪心。正在这时,楚越拿着一些苏怀瑾用得上之物又回来了。

顾音若此刻感觉再无睡意,“我能否问问,是什么证人督主要亲自追出城去?他的身子不能骑马,亦不能太过劳累。”

“圣上最近在查边境互市的案子,许多官员牵涉其中,督主在东厂不眠不休审了五天五夜的疑犯,无意间探听到一条线索,与你家当年的案子有关。担心派东厂番子大力搜捕证人会引起裴岩的注意,故而只能独自秘密进行。”楚越缓缓道。

“可裴岩此人奸诈多疑,他这般怕是将自己全然置于危险之中,以后万不可再让他独自涉险了!”顾音若想想便后怕,在教坊司这几年,她也没少听说宰相裴岩之事,当年,此人与她父亲顾然便是朝堂上的政敌,父亲走后,此人很快便做了新任宰相,很难让人不去怀疑当年的栽赃陷害,且此人行事素来高调,吃穿用度早已超出国制,私设多处宅邸,豢养死士的传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无风不起浪,此人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为顾家翻案,毫无疑问会触及到裴岩的利益,苏怀瑾尚且年轻,怕不是他的对手。

“督主认定的事便不会改变,若是能劝,我早就劝了。这些年,他暗地里学了不少东西,你以为,他就只是独自出城寻人那么简单?他学会了易容术,也学回了模仿他人语气说话,而且已经可以做到,秘密行事时身形步态让人全然看不出是他本人的样子。”楚越打开了话匣子,而后又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太多了。

顾音若闻言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这些年,他到底暗地里做了多少事?顾家翻不翻案于他而言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为她的家人去翻案让自己深陷如此险境,值得么?

“好,”楚越却也没有多言半句,只轻轻接过顾音若手上这个用碧玉瓷盒装着的药膏,“督主若是哪里不舒坦了,我会给他试试的。”说罢便转身回屋,关上了房门。

顾音若心下一阵酸涩蔓延开来,她自知自己与苏怀瑾现下的状态,不适合她在此时对他有更深一步的接触,况且还是他的隐秘之处,即便她是医者,也没有权力不顾及他的感受对他做这些。她现下只希望楚越懂了她所说的话,能减轻些苏怀瑾的痛苦。

“于我……你什么时候都不必道歉,我说这些,不是因着你那句话,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所以……你快去歇息吧,明日开始,不必再照顾我……”他现下已然冷静下来,顾不得她方才那声带着无限真情的“哥哥”,只强撑着继续说完,说到后面,显然没有什么力气,一阵急促的喘息再次袭来。

顾音若本想再说些什么,知他喘疾发作,这番不忍再与他争执,忙去厨房拿药,喂给他喝,“这是我从前开给你的药方,你为何不吃了?”

苏怀瑾闻言不禁先是本能的高兴,而是又是一阵失望。高兴的是自己并非全然“自作多情”,失望的是她对自己的称谓又由带着亲密的那声“哥哥”改为了冷冰冰的“督主”,而后便对她道:“今日抓到了一个重要人证,我答应你,不出一年裴岩便能得到他应有的惩罚,顾家翻案指日可待。我不会……让你留在这里太久的……所以……你不必这般待我。况且……”他心下仍有抑制不住的动容,面上神色却依旧淡漠。他此刻已回过神来,曾经的那些美好不过都是自己偷来的,怎可继续贪恋本不应属于自己的温暖?这便强迫自己以冷静到近乎漠然的语气说完这番话。

“顾姑娘要同我说什么?”楚越不解道。

“她方才同你说什么了?”苏怀瑾见楚越回来了,不禁问道。顾音若的药起了作用,此刻他腿上伤处渐渐止主了血,中毒的症状也开始缓解,却因微微的气喘和那处疼痛,面色仍有些苍白,秀眉微蹙,显然仍不太舒坦。

“没什么,就是给了一盒药膏,说是对刀伤导致的发炎感染、陈年痼疾颇为有效,督主要不要试试?”楚越轻声询问,同时打开了碧玉瓷盒,只见这药膏膏体莹润清透,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

待到又过了半晌,夜已过半,顾音若确认自己可以入内了,方才轻轻推门而入。

顾音若闻言心中一沉,立即道:“况且什么?我愿意留下来,并不全是因为这个啊!”而究竟是因为什么,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况且……我是个阉人……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看到了我现下如何无用和不堪,我不是那个白衣公子陆瑾,更不是你的瑾哥哥。我是个自幼进宫身份低贱、身子无能的阉人,你现下便是沦落至此,也依然是宰相家的千金小姐,又何必自降身份来照顾我……”他说着这些话,只觉心在淌血,却不想话未说完,便被她打断。

“……哥哥…..对不起!那日,我不该那般说你……”顾音若想到自己那日那声“阉竖”深深刺痛了他,知他对此事无法释怀,便忙向他表示歉意,不经意间一声“哥哥”再次宣之于口。

“督主,是否要试试?”楚越再次轻声问道。

苏怀瑾这下将头埋得很低,就差将身子藏进了被子里,过了半晌方才轻“嗯”了一声。楚越望着他耳尖微微泛红,不禁也低下头,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而后便轻轻为他宽衣,特意避开他大腿上的伤处,将药膏递给了他。

“这就对了嘛。”顾音若背过他露出一个微微窃喜的神情,颊边泛起酒窝,正欲给他喂药,又听他道,“我……自己来……”

“你都这样了,怕是拿碗的力气都没有,怎么自己来?”顾音若道。

“都这么晚了,为何还不回自己房间歇着?”苏怀瑾不曾想到她竟是到现在还未睡下,难不成是在担心他的伤势,故而一直不睡?不过半刻工夫,他便打消了这个“虚妄”的念头,暗暗斥责自己的“自作多情”。

“小女有些不放心督主,且督主腿上伤口处的药还需换几次,药是我开的,还是我亲自为督主换药比较好。”顾音若温声道,不知苏怀瑾是否还对自己心存芥蒂,故而称谓又由“哥哥”改为了“督主”。

苏怀瑾当下便有些明白了楚越的意思,回想到方才给自己换亵裤的是楚越,而后自己一直穿戴齐整,这丫头应是什么都不曾发现才对。但想到她从前便医术高超,这些年想必还精进了许多,便是方才为自己把脉能瞧出些端倪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他苍白的脸庞登时胀得通红,昏黄光线映照下,竟是看上去也没那么憔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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