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在手机阅读
手机阅读《大侠王喜望》
大侠王喜望

第五章:江畔孤舟风雨摇

“新奇事情倒是没有什么,三年以来,无锡县内也未曾有什么大事发生。不过我闲来无事,查阅过往卷宗,倒是有一件人命官司,令我感到奇怪。”

“哦?”沈天芯两眼放光,她自小便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的人,一听此话,倒是兴趣十足。沈氏夫妇听得与人命有关,也是望着沈天赐,心里都担心这事莫不要连累了自己的爱儿。

“无锡县姚家集七年之前有一宗弟弟杀姊凶案,犯人已被判斩刑,不过刑部一直未有复核。后来尽有人手法通天,将这死囚改了流放,好像就发配到了大报恩寺做苦工。”沈天赐如实讲道。

沈岳依旧看着城门口方向,沈天芯倒是有点站不住了,在路边来回踱步。

便在此时,城门口走来一个青年。那青年弱冠有余,只见他头戴唐巾,穿一身青色交领长袍,脚踩一双黑布皂靴,肩上背着个布袋行囊,身后牵着一头毛驴缓缓走进城来。那毛驴之上驮着的东西装了满满两大袋,似是那远游的学子归来一般。

看那青年进城,沈岳喊了一声:“来了,来了。”便朝着那青年方向迎了过去,沈天芯听他一喊,也急急跟了过去,后面的家丁也是连忙跟上。

“我闲来无事,也与同僚下属闲话家常。不过每次提及此事时候,那些老人都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不过有次,一个老捕快喝多了酒,说起此事背后之人,倒是让我吃惊。”沈天赐看着父母怜爱的眼神继续说道。

“哥哥,快说快说,到底是什么巨贪大恶干的这等浑事。”沈天芯对此事倒是十分上心,急忙问道。

此时,沈天赐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还略有稚嫩的妹妹说道:“倒不是什么巨贪大恶,不过此事却与你那小冤家家里有着莫大的关联。”

“秦燕郎,秦家。”沈天芯脱口而出。

“哈哈哈哈,你是终于承认那红孩郎是你心上人了吗?”沈天芯不防哥哥正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旋即脸色绯红,赶忙低下头去。

沈岳夫妇听得沈天赐之言,心里很是吃惊,不过他们深知秦朗为人,想来此事个中隐情也不得而知,便也没做多想。倒是又劝了一阵沈天赐,叫他务必不要惹那不必要的麻烦。沈夫人看着脸色娇红欲滴的沈天芯,心里头莫名有一份欢喜,又有一份担忧。

不多久,这餐厅之内又是一阵阵爽朗笑声传出,就这份亲密无间的感情,当真是羡煞旁人了。

冬季日短,转瞬即是黑夜。

街市早已歇了,这金陵地界,唯有那秦淮河畔,花船画舫,秦楼楚馆,华灯点点。一阵莺莺燕燕之声,伴着那文人骚客吟诗颂赋之音,在这河岸两边,不暇于耳,好一片欢快。

秦淮河不远方山之上,此时正有两个黑衣人,站在崖边,无边夜幕之下,远眺秦淮。

这两人皆是一身夜行装束,脸蒙黑巾。

良久,只听得站在前面一人对着身后的人问道:“事情调查的如何?”此人声音低沉,仿佛刻意隐藏自己原本声线。问话的同时,眼睛却一直望着远方,似乎有无限心事。

“禀告镇抚使大人,事情暂无眉目,那件物什至今没有下落。”身后那人微微欠身,对着身前的人说道。听他对前面之人的称呼,二人赫然是锦衣卫之人。

“那王喜望呢,是否仍在大报恩寺内。”前面那人又问道。

“回大人,此人仍在寺内,每日做工,无其他任何动向。”身后那人如是说道。

“有事再报,去吧”。

“是。”身后之人,是字尚未完全脱口,那前面之人,便已展开身形,隐没在这黑幕之中。身后之人一阵惊叹,似是未曾想到这位镇抚使的轻功如此厉害,随后,几个起落,便也离开了方山。

夜风,忽起,秦淮河的华光艳火随着阵风肆意的舞动。

江畔,一叶孤舟江水波动中轻轻荡漾。

那数棵江边的垂柳,叶落枝黄,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摆,像极了黑夜中恐怖的妖魔舞动着双手,好像要将周遭一切撕裂。

此时,一人,一袭白衣,端坐江畔,寒风之中,衣袖烈烈,须发飞扬。一剑,三白剑穗,直立身旁,冷月之下,剑身莹莹,寒光四射。

江中氤氲雾气被寒风吹散,江水鼓鼓而动,冷风忽然咆哮怒吼。便在此刻,只见那端坐之人周身劲气四起,那身边长剑颤颤抖动,发出铛铛响声。三只白色剑穗舞动更烈,渐渐,那剑身从沙泥中随着气劲升起,而那端坐之人依旧纹丝不动,以气驭剑。

噌!一声剑鸣,长剑拔地而出,在那白衣人身侧调转剑头,直直刺向身后那一棵柳树,剑身过处,沙石飞扬,凌空而起的石子在长剑划过的瞬间尽然皆成粉末。那长剑去势不减半分,犹如千万军中直取上将之首。此时,那白衣之人缓缓起身,忽的握紧双拳,身躯一震,背后气劲瞬发,一股凌厉罡风直冲剑柄而去,那长剑抖然加快速度,唰一下直射进那棵柳树之中,只听得咔嚓一声,柳树拦腰折断,旁边几棵柳树亦有数根柳枝随着这剑身停住一同发出咔嚓之声,掉落下来。

此时,剑身定住,不曾晃动半分,周遭除了风声,水声,瞬复宁静。那白衣之人,依旧未曾转身,只见他仰头看着那夜空中一轮明月,久久凝思。

“噗!”忽然,那白衣人一口鲜血喷出,点点落在那白衣之上。他擦拭了一下嘴角,看着胸前那斑斑鲜红,似是自嘲的笑了一声。月光照耀之下,他脸色略显苍白,虽是人到中年,眼角细纹丛生,几缕细须也似乎好久没有修整,不过他面如刀刻,肤白似玉,年青时分,必也是这江湖响当当的美男子。

只听那白衣人自言自语说到:“看来这惊雷一指第九重万剑朝阳果真霸道如斯,强行使出,使得我也内息紊乱,难以自控。”

说完,只见他原地轻点,那脚踩之处,沙泥居然没有下陷,他身形极是飘逸,透出丝丝儒雅之气,但速度也是极快,眨眼之间,已然来到那长剑没入之处。这时,那白衣人右手忽然伸出,一股巨大吸力使出,那长剑便如有灵性一般,直接回到他手中。长剑在手,他一个转身,一提一撩,下身半蹲,一剑横扫而出,左手一个剑指,双臂平举,屈膝半蹲,如那大鹏欲蓄力展翅翱翔苍穹。

便在此刻,奇异乍现,那横扫一击前方尽是硬生生出现八道裂缝,原来,刚才那提撩之间,看似剑招起手,却已是凌厉杀招,如若不查,这八道霸道剑气,当场便能将人撕碎。那白衣人此时收剑起身,只是脸色较之刚才更为苍白,显然他内息尚未平定,强行运功,犹如雪上加霜。

白衣人收剑入鞘,缓缓向那江畔小舟走去。与此同时,那小舟之中走下一个妇人,这妇人体态优雅,风姿卓越,看年纪也不过二十七八,只见她神采之间,不失少女的娇媚,亦有大家贵妇的端庄。不过此刻,她双目紧盯着那走来的白衣之人,娥眉紧蹙,也不顾那江畔湿地,赶忙朝着白衣人跑去。

那美貌妇人跑到白衣人身边,看着那白衣之上点点鲜红,心里甚是难过,赶紧扶着他的手臂,略带哽咽地轻轻喊了一声:“哥哥。”

白衣之人被她搀扶着,扭头看着身边眼眶微红的佳人,浅浅一笑,那笑意仿佛初春的朝阳,冲淡一切严寒。只听他安慰着说到:“不碍事,不碍事,青儿。”

原来这二人便是江湖盛名的当世豪侠秦朗和他的夫人青夫人。若是老马头在此,随即便能认出,那青夫人便是每年腊月初九给王喜望送锦盒的神秘妇人。

二人相扶进了船舱,那船尾一只小小火炉上,烫着两壶陈酒,炉火滋滋作响,淡淡红光,在这黑幕之中显得格外温馨。

阵风吹过,秦朗走出船舱,独立于船头,身上已经换了一件干净的青色长袍,他极目远眺,看着这眼前滚滚江水,思绪万千。青夫人靠着船篷,静静的坐着,看着眼前的爱人,眼里满是怜惜。

良久,秦朗望着冷冷的月空,开口说到:“燕郎已将事情都告知了喜望,只是前路茫茫,坎坷难迈,倒是苦了他了,我虽是他师父,半身入这江湖,也未必能护他周全。”

“时过于期,否终则泰!我想若是喜梅姐姐还在的话,也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青夫人看着秦朗略有愧意的脸色,轻轻说道。

“这江湖啊,外面的人想进来,而里面的人又何尝不想出去。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在这江湖之中,搅弄风云。便是如我,也只是瀚海一粟,风中尘沙。唯有自己变得强大,才不至于被大浪倾覆,风吹尘散,这也是我当初传他功夫的初衷。不希望他名动四方,但总归有一身本事,能护佑身边之人。”秦朗看着那皓月当空,举起手中的酒壶,猛喝了几口,他毕竟内伤在身,几口酒入腹,竟猛烈咳嗽起来。

青夫人看他咳嗽,连忙起身,转回船舱,从船舱内取出一件皮袍,披在了秦朗身上。她将头依靠在秦朗宽阔的肩膀之上,握着他的手说到:“哥哥,你也务须过多担忧,我想喜望吉人天相,定会逢凶化吉,倒是你的身子……”话未说完,两行清泪不自然的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秦朗转过身来,轻搂佳人纤腰,看着眼前这明眸贝齿的爱人,轻轻的擦拭着她的眼泪,在她朱唇之上点了一下。虽不是新婚燕尔,青夫人给他这冷不丁的亲吻了一下,也是两颊生红,娇艳无比。

“我身子并无大碍,你也不要担忧,调息几日便能痊愈。”秦朗如是安慰她说道。

翌日,朝阳初升,秦朗已是起身,看着身边扶着小桌正安详睡着的爱妻,也不做打扰,在旁边拿了一条锦被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小桌之上,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几行娟秀小字,原来是一首五言小诗。看来夜里无事,是这青夫人信手之作,只见那纸上写到:

满城枯叶卷,

始知秋已远。

西风不知倦,

劲吹寒蝉怜。

夜半良猫啼,

哀怨黎明晚。

写到这里,似乎思绪停住,未曾继续。秦朗轻轻将那白纸拿在手中,凝思片刻,拿起桌上的狼毫细笔,在那六句边上,写下了后边两句,笔力遒劲有力,字体狂野不羁。只见他写到:

温酒戏残阳,

江心明月圆。

写罢便走出船舱,站在船头之处,挺拔身姿,看着水天之间冉冉升起的那半轮红日,北风吹过,当真是畅舒胸臆。

红日正当高空,暖阳射入船舱,青夫人此刻也悠悠起身,看到桌边那张白纸,抿嘴轻笑,这一笑也当真是倾国倾城,她的爱人便是如此,无论前路风雨多少,总是这般洒脱自在,胸有成竹。她稍做打扮,也走出了船舱,来到了秦朗身边。

秦朗看着身边清丽佳人,微笑着说到:“年少总有轻浮时,铅华尽逝,笑对风云,管他几度虚辞。”

青夫人笑不做声,微微将头依靠在秦朗肩膀之上,二人矗立江畔,红日之下,一对倩影映照在这小船之上,不论那江湖风雨,便是这般神仙美眷,也当真是令人羡慕。

那青年眼看众人过来,将衣服拍了两拍,牵着毛驴走了过去。来到沈岳面前,扑通跪下磕头。

“父亲大人,孩儿在外三年,今日省亲归来,未曾在膝下尽孝,还请勿责怪。”原来这青年是沈岳长子沈天赐,三年前金殿高中,本可留京为官,可他偏偏选了外放之职,好巧不巧,去了那王喜望家乡无锡县做了县令。

沈氏夫妇听得此言,深感欣慰,四目相对,虽是眼中都有不舍之意,不过也再不做规劝。

此时,沈天芯放下筷子,拉着旁边的沈天赐说道:“哥哥,你在外三年,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事情,说来与我们听听。”

沈家餐厅正对着花园中的一波绿池,虽是冬日,前几日还下过一场大雪,不过沈府这一洼碧水却依然生机勃勃,池中鱼儿还自在那欢快地游来游去。园中寒梅已有几株绽放,淡淡梅香飘逸,沁人心脾。

辰时已过,午时未至。前几日虽是大雪纷纷,但冬日的暖阳也依旧未曾缺席。纵是北风依旧,那应天府朝阳门却仍然熙熙攘攘,尤其是年关将至,货郎穿市,当真是一派繁荣景象。

看着归来的长子,虽是时常互通信件,可当这人儿真真切切出现在面前,纵是沈岳也是眼眶微红,看着对着自己磕头行礼的爱子,赶忙将他扶起说道:

“好歹也是一方父母官了,随从不见一个,早知道,我就叫上家里的马夫亲自去无锡那边接你回来了。你看看你,三天两夜的路程,要是半路上遇到个劫道的歹人,你这文弱的样子,真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如何是好。”话中虽有微辞,却依旧满满关切之意。

回到家中,已是正午时分,穿廊过厅,来到正堂。沈夫人早早在门前等候,看着爱子归来,笑脸相迎。沈天赐见到母亲,磕头行礼,沈夫人看着膝下爱儿,掩面而泣,思念之情溢于言表。待到将爱子扶起,细看他浓眉秀目之下,平添几多风霜,想来几年在外,也是不易,心里又一阵心疼。

席间一家四口欢声笑语,父慈子孝,一片祥和。沈氏夫妇向来节俭,即便爱儿回来,也只是做了一些自家人爱吃的家常小菜。一双儿女幼承庭训,也是恭良俭让,比起其他富庶人家满桌珍馐美味,这顿饭虽是极为简谱,却也是多了不少大户人家缺少的温情。

沈夫人不停地给爱儿夹菜,沈岳也是拿出珍藏多年的美酒,今日势必要与爱子痛饮一场。酒过三巡,沈岳看着脸色微红的沈天赐,想着爱子一人在外,怕是也没有人如此周到照顾生活,更兼他为一县之长,平日估计也是非常繁忙,于是关切地说道:“天赐,如若在外实在辛苦,不如爹爹拖个关系,还是让你去顺天府,你本就是金殿高中,到那为官,想来会比这小小县官轻松不少。”

沈天赐闻得此言,知父亲对自己关怀心意,便对父亲说道:“爹爹,那倒不必。现下政通人和,民丰物阜。无锡县本就是鱼米之乡,在孩儿治下,虽不说是道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倒也能安居乐业。孩儿虽平日琐事繁多,但尚能自处。且为官本道,不谈辛劳。”

沈天赐看了看她,对她笑道:“天芯都长这么大啦,记得我赴京之时,还是个经常闹脾气的鼻涕虫呢。”看着已出落成大姑娘的妹妹,沈天赐满眼的怜爱。

说起往日旧事,沈天芯倒是难得的脸红了一下。这时候,只听到她喊道:“丁大,李二,还愣着干吗,赶紧帮少爷拿东西啊。”话音刚落,那丁大赶忙过去牵了毛驴,李二帮着拿了行囊。这边沈天赐、沈天芯伴着沈岳走在前头,真是其乐融融。

“这等凶徒,却未受刑,当真天理难容。”沈天芯听得此言,当即气愤难平。

“我听闻永乐朝就有人言,说是大报恩寺竣工之日,这流放犯人皆可得圣上特赦,免罪归乡,想来是有人为保这死囚一命,花了不少功夫。不过天赐,此既是过往之事,或有上官侦断,你也不必深究,恐受其累。”沈岳听沈天赐之言,不似沈天芯一般少年心性,对爱子殷切良言一番,沈夫人在一旁也是一阵关怀之言。

母子二人一阵嘘寒问暖,沈夫人看着爱儿身上那件交领长袍露出几根线头,非要叫他脱下,亲自帮他修补一下。正所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沈天赐心中一阵酸楚,看着母亲已不再年轻,而自己又常年在外,心下更觉愧疚。

便在此时,有下人过来说午饭已准备妥当,请老爷夫人少爷小姐移步餐厅。

沈天芯看到大哥归来,直接扑了上去抱了个满怀。她虽是女孩子,性格却大大咧咧,毫无大家闺秀的气质,快至出阁的年龄,若不是已有婚约在身,纵是他沈家门楣,就这小姐样子,估计也要让媒婆愁上很久。

  • 加入收藏
  • 目录
  • A+
  • A-